“离开云家后,你去了哪儿?”
“青烟湖。”
“为何?”
“迷路了。”
“然后呢?”
“去了昭烈国。”
“怎么去的?”
“被昭烈国太子捡回去的。”
“然后呢?”
“吃了顿饭,迷晕了。”
“然后呢?”
“卖去乌溪城做了营妓。”
问到这里,秦陆离不淡定了,两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射过跪在地上的沈安宁,像要把她看出两个窟窿来。
沈安宁见情况不对,赶紧尬笑解释:“这是个误会,啥也没发生,后来被周西辞俘虏了。”
“所以,你跟着周西辞回了义凜城?”
沈安宁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连他人都没见着呢!我沈安宁是什么人啊?集智慧才能于一身的堂堂丞相府二小姐,当然是半路跑了。”
“呵,在周西辞的手下,你能跑?”
秦陆离显然不信,眼中的冷光又深了几分。
本想继续追究下去,奈何脑中一震,那股疼痛难耐的感觉袭来。秦陆离难受地皱紧眉头,歪头斜倚,左手中指轻轻打圈按摩。
沈安宁看出他的异样,盯着他逐渐煞白的脸:“你怎么了?”
秦陆离始终闭眼没有看她,只是淡淡下了逐客令:“出去吧,本王乏了。”
此刻的秦陆离看起来有些憔悴,整个人蒙上一层雾气,引得沈安宁难得动容一下。
只是他都这么说了,沈安宁便没有理由再留下来。
沁悦扶起沈安宁走出去,踏出房门时,沈安宁回头看了他一眼,心生疑惑,不记得秦陆离有啥怪病啊?
回到长乐苑,沈安宁沐浴后,在榻上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刀枪不入的瘟神,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他可不能死,虽然是最大的反派,但同时也是主角,他死了,这个世界就崩塌了,自己也将死在这里。
“我好难啊,一边要担心他死掉,一边又要担心被他杀死掉,啊……”
沈安宁无奈呻吟,刚闭上眼,周西辞那张妖孽得雌雄难辨的俊脸占满脑袋。
沈安宁惊坐起,警惕地四处张望,只有少许月光从窗户洒落,原本漆黑一片的房间才亮了几分。
时枫那家伙,说不定就在王府的某个角落盯着我……
“你在找什么?”
突如其来的男声吓了沈安宁一跳,抬眼望去,时枫大摇大摆坐在木椅上,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嚣张至极。
“卧槽!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
“不是,你你你,你就不怕被发现啊?”
“少废话,大人让我盯着你,待你拿了布防图,我马上回去。”
沈安宁闭眼叹气,一天不给,他就要一直阴魂不散纠缠自己,那种随时有一双眼睛盯着的感觉,想想就毛骨悚然。
“行吧,在我找到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长乐苑,你要是暴露了,咱俩谁也活不了。”
时枫不解:“摄政王不是你未来夫君吗?”
沈安宁冷笑:“不瞒你说,比起周西辞,我更怕秦陆离。”
时枫也懒得了解他们的夫妻恩怨,只关心何时能拿到布防图。
“吱呀!”
门被推开,沈安宁身子僵住,心跳骤然加速,谨慎地看过去,只见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小姐,我听到有声音,这里……”
原来是沁悦,沈安宁拍拍胸口。
“时枫?”沁悦惊呼一声,又很快捂住嘴跑进来关上门。
了解完来龙去脉后,沈安宁想到一个两全之策:“沁悦,从明日起,你就待在长乐苑好好照顾时大人,哪儿也不准去。”
“……”时枫无语凝噎。
“可是……”
“好,就这样,很完美,睡觉。”
沈安宁倒头就睡,不给沁悦和时枫反对的机会。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沁悦监视他,以免在秦陆离面前露出马脚;二来自己去秦陆离那里打听消息,没有沁悦在一旁,自己就算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也不会牵扯到沁悦。
沈安宁强迫自己入睡,打算明日就开始行动。
时枫无奈之下,只能跟着沁悦出去。
沁悦将他带到自己隔壁,替他准备完毕后,指了指床榻:“喏,这几天你就住这儿,不准乱跑啊。”
时枫低头,满眼不屑,看得沁悦头皮发麻。
看着看着,沁悦总觉得时枫有些眼熟,便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时枫懒得理她,在床榻躺下,背对沁悦。
“你这人,真没礼貌。”沁悦抱怨一句,便回了房间。
翌日正午,议政王府。
李沐带着一队人马,来到议政王府。
“圣旨到!”李沐身旁之人扯着公鸭嗓,大声喊道。
秦暮初带人在他面前跪下,嘴角浮上一抹笑意。
李沐打开金黄色圣旨,高声朗读:“应天顺时,受兹明命:经查明,寿宴之事,幕后主使另有其人。丞相府二小姐沈安宁,遭奸人陷害,含冤入狱。今特设圣旨,解除缧绁之厄,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跪拜,秦暮初微笑着接过圣旨后起身:“劳烦李公公了。”
李沐客套道:“不敢当,王爷作为宗令,还请尽快去宗人府接出二小姐,再将此圣旨,亲自送到丞相大人府上。”
待李沐的人走后,秦暮初呼了口气,回身抱怨:“二哥,你怎么今日才下圣旨啊,我那宗人府都快拦不住沈丞相了。”
秦陆离缓缓从门口走出:“前些日子出了些事。”
摄政王秦陆离,和皇帝的关系就是,皇帝是他手中的傀儡,自己则是背后操线之人,圣旨,自然也是他拟的。
历史上,当皇帝情况特殊,如年龄太小无法执政,智力低下,身体残疾,无法理政,便会由先皇驾崩前在众多皇子中挑选一位能力强大之人,封为摄政王,代替皇帝管理朝政。
秦陆离就是天选之子。
“沈丞相那边估计也得了消息。我得去宗人府一趟。二哥,你尽快知会二小姐一声,怕在沈丞相面前露了馅。”
秦暮初尽快收拾一番,便匆匆乘上马车赶往宗人府。
宗人府。
早在圣旨未下之时,沈安宁就被时卿早早带回宗人府。
她还没睡醒,迷迷糊糊,一脸茫然:“什么情况,又要关我?”
“二小姐,请在此稍等。”
时卿让她在之前那间牢房前等候,自己则出去待命。
不出一个时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来,沈安宁不明所以然,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秦暮初及时赶到,眯眼笑着做个“请”的姿势:“二小姐,丞相大人来接您了。”
“啊?”
沈安宁迷糊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也对,过了这多天了,应该接到圣旨了。
她踏出大门,沈尽欢激动地跑过来,紧紧搂住她:“安宁啊!爹终于见到你了,没受伤吧?”
“啊呀!爹!喘不起气了!”
沈尽欢由于思念抱得太紧,沈安宁胸口一堵,一口老气差点没上来。
闻言,沈尽欢才慢慢松开她,瞄了一眼秦暮初后,偷偷在她耳边问道:“在王府这段日子,摄政王没对你做什么吧?”
沈安宁盈盈一笑:“没有没有,好着呢!”
沈安宁感叹:真是一群老狐狸,一个明知我住在王府,还特地来宗人府接人;一个老谋深算,提前就让时卿把我送进来。
“走吧,咱们回家。”
沈尽欢转身,就要领着沈安宁上马车。
沈安宁纹丝不动,憋了几秒,决然说道:“爹,我不走。”
“什么?”沈尽欢不敢相信,反问一遍后,那张老脸变得阴沉,冷了下来。
沈安宁唏嘘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我想去王府住上几日。”
“安宁,你还未嫁入王府,便要跟王爷住在一起,成何体统?”
沈尽欢试图打消她的念头。
霎那间,李沐的话在耳边响起:还请日后,大人多多教导二小姐,断然不可对王爷动了情,恐误了大事啊。
而沈安宁扭扭捏捏,脸上难为情地抿嘴,眼神躲闪。
她当然知道沈尽欢误会了,尽管那晚自己解释过,但今日又整这一出,恐怕再说什么他都不相信了,那干脆就让他误会吧。
“爹,女儿在宗人府这几日,王爷经常来探望,他对女儿关怀备至,照顾得无微不至,才让女儿免受牢狱之苦。女儿无以为报,希望爹能让女儿去王府侍奉几日,还了这人情。”
话毕,沈安宁跪下,深深叩头。
此话一出,沈尽欢心中破口大骂:关怀个屁!狗屁牢狱之苦,你以为你老子不知道你一直住在王府?!
一旁的时卿也听得目瞪口呆,秦暮初更是使劲憋笑,最后实在无奈,躲到时卿背后失声偷笑。
“安宁,王爷的恩情,爹会亲自登门道谢,如今你才出狱,需要好生休养。乖,跟爹走。”
沈尽欢弯腰去扶她,沈安宁倔强地挣脱,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不肯起来:“爹,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沈尽欢:死丫头,什么时候了还胡闹!
沈安宁:我也想走啊!可是我不能啊!
一个秦陆离,一个时枫,自己胆敢逃跑,怕是晚上只能睁着眼睛睡觉。
沈尽欢拗不过,只得让步,小声叮嘱:“行,爹让你去行了吧?但是,你记住,千万不可动情!”
最后两个字,沈尽欢咬的很紧,似乎在强调一般。
沈安宁这才抬头,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爹你就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