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孟修并没在自己家待着,而是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后,溜达着出了门,扫了个自行车趁着夜色向着西山方向而去。
看着雍容清雅的师娘和青春活力的小蝶因为自己再回来而安心的样子,奚孟修心里有些触动:被依靠,被挂念... ...家人的感觉吗?
可是这种感觉竟然有些不习惯。奚孟修简单说了一下那些人不会再来,也不想买这个房子了,而自己将会在边住几天陪师娘。然后就匆匆跑去洗漱,然后去客房休息。
师娘家里就两个女流之辈,奚孟修根本不放心,他也怕万一彭泽立或者谢老四那些人是表里不一的货色、背地里再使什么脏手段。
不过,奚孟修这一次所见识的几人确是不简单。无论是富家子弟的彭泽立,还是积年的老江湖的谢老四,自有其过人之处。
第二天早上,彭泽立与谢承颜竟然联袂前来向师娘致歉,所带的礼物更是让人难以指摘,两个果篮、几盒特色糕点,没有任何势利和拿捏姿态的意思,言辞诚恳的道歉后稍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目送两人离去,奚孟修彻底松了口气,也不禁感叹彭谢二人行事为人的老练。
回头看着师娘,更是佩服这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对着先前兹扰的主事者不失态不自矜,言辞举止自有雍容气度,更是借着奚孟修和彭谢二人相识的由头,表示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还欢迎对方来做客。
小蝶捞起一颗苹果看看,撇着嘴放下,又拆开糕点盒子翻弄一下,嘟囔着:
“什么人啊?道歉送礼就送点这个!”
师娘笑出声来道:
“小丫头,不懂人情世故,还自以为是!孟修你觉得呢?”
说着忽然看向奚孟修,想听听奚孟修的看法,也似乎是想借这个机会指点一下两个孩子。
奚孟修是刚送彭谢二人出门,这会儿走回客厅,将招呼那两人的水杯给清理了,随手拿起一颗红亮的苹果,又从茶几下的置物架上拿出水果刀削起苹果皮。
他手上的水果刀正是昨天进门时看到的被师娘放在茶几上的一把,听到师娘询问,他正认真盯着水果刀划过果皮,微微顿了一下回答道:
“幸好,他们不算坏人... ...”
察觉说的似乎有些跑偏,立马调转话头接着道:
“态度在那呢,礼物反而不重要。而且如果礼物过于贵重,反而会显得姿态骄矜,平淡日常的礼物代表双方平等,也是往后常来常往的暗示。不然师娘刚才也不会说欢迎他们以后来做客了。”
师娘赞许的点头,又看向小蝶,示意“学着点”。
奚孟修飞快将手上削了皮的苹果去核、果肉分割成小块放进小瓷盘里,又插上牙签,递给师娘。小蝶巴巴的看着果盘,等不着两人把盘子递过来,就自己够着拾起一块果肉放嘴里咀嚼着嘟囔道:
“嗐!简单的事非要弄这么云里雾里的。”
幸好,他们不算坏人,也没把事做过头,不然的话... ...水果刀在手上转了转,森冷的刀刃似有寒光闪过。
“修哥,修哥!你在想什么?”
小蝶奇怪看过来,奚孟修摇摇头,放下水果刀。
师娘捏着牙签戳着苹果,看着奚孟修眼中闪过担忧,斟酌着道:
“孟修,看得出来,那两个人都挺尊重你的... ...那个姓彭的出身富贵,似乎涵养也不错,但这种人其实有些难以交心,你和他往来还是需要小心些。至于那个谢先生,太过于世故狡黠了,而且掩不住一股江湖气息,你... ...不要走太近... ...”
奚孟修认真听着,点头称是。师娘犹豫了一下,看看小蝶又转过头来,轻声道:
“另外,孟修... ...你是怎么跟他们打上交道的?你,做了什么事吗?”
小蝶迷惘了一下,神色变得凝重,无声看着奚孟修。
奚孟修坦然微笑看着师娘和小蝶,其实他也没太弄明白,虽然施了手段给谢老四威慑性的警示,但是彭泽立那边的示好就有些未知了。
但这,不妨碍他撒个谎安师娘和小蝶的心。
“哦,也没什么。我之前认识一个朋友叫沈立桐,他跟彭泽立是多年的好朋友,原本谢老四就是他介绍给彭泽立的,昨天跟他们一起碰了个面把事说开了。”
... ...
在师娘家又住了两天,期间沈立桐加了他的手机聊天软件的好友,简单问好之后,沈立桐发来一句话:
“其实,你早就认出我了吧?”
奚孟修皱眉回了个“是的”,也没有跟着也说一句“你也早认出我了”。
沈立桐回了个捂脸的小黄脸表情,然后奚孟修没理他了。
奚孟修在又一次应付师娘打听他的感情状况后,只能以工作借口回了家。其实他都无业两年多了,只是没告诉师娘和小蝶,那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很多事情都不说。
其实师娘和小蝶都有点小心,知道他之前的婚姻以惨淡收场,甚至未及降生的孩子也没了,对于感情不敢多提怕勾起他的伤心事。但其实呢,他觉得那一茬儿早过去了,他连离婚的时候都很平淡,甚至觉得那是一件对的事。就算是打听感情状况,或者说是有点催婚的意味,也只转弯抹角的问了问,还被小蝶给拦住了话题。
傍晚吃过晚饭后,尴尬的离开师娘家,奚孟修有些不舍又有些迫不及待的复杂,回头看看远处的院门,不知不觉的叹了口气。照旧扫了个共享自行车,悠悠往家蹬。
其实他要回家,还有一个原因是王周龙和白轩轾明天找他有事。
一天后的早上,奚孟修都还没起床呢——其实已经不早了,王周龙和白轩轾居然一同带着个心理医生来拜访。
奚孟修很想问问这两位是不是不用上班,但是自己无业状态貌似也没资格说这话。这两人带个心理医生来,多少是有些担心自己的状态。
脸都没洗的奚孟修甚至没让王周龙和白轩轾回避,大大方方的面对心理医生的询问,一边飞快做问卷测试,一边淡定的介绍起自己的情况:
“我叫奚孟修,今年三十二岁,孤家寡人一个... ...”
“十二年前父母亡故了,是车祸,肇事者病死在牢里了... ...”
“跟前妻是在上大学时认识的,大学毕业两年后结婚的,三年前前妻孕期孩子意外流产了... ...两年多前离婚了... ...不恨... ...”
“后来我就辞职在家研究学习道家文化... ...”
王周龙突然插话道:“所以,你这两年其实一直在家?!”
“是的。当时心境有些问题,也就没和人联系。”
奚孟修点头回答王周龙,又再看着心理医生,一副等待配合询问的样子。
又平淡的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心理医生突然提问:
“刚才回答的问题里面,你有撒谎吗?”
奚孟修第一次对这个心理医生露出了微笑,然后认真诚实的说:
“我并没有说谎,但是有的问题我并没有说全。”
心理医生也微笑着再问:
“为什么?可以说说是哪些问题吗?”
问卷很快做完,将其递给心理医生。
奚孟修起身在茶桌上的电茶台上烧起水来,打算给几人泡一壶茶。同时,也不忘回答那个心理医生: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不想说。至于是哪些问题,那我就更不想说了... ...好吧,可以举个例子:你问我珍视的人,其实还是有的,具体是谁就不告诉你了,对于珍视的人应该是亲情吧。”
“还有,刚才说到我前妻了。我们确实是不适合的。她会更重视追求事业成就,包括财富和地位。我呢,没什么追求,咸鱼了点,随遇而安,小富即安,可能会更愿意守着小家过平淡的日子,是比较没有激情的一个人... ...孩子没了,我们彼此似乎一下子丢掉了最重要的羁绊,感情就此渐渐疏远,这也是我们最后分开的一个重要原因。”
电茶炉上的水开了,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声。奚孟修缓缓温壶、烫杯、洗茶、冲茶、滤茶、分杯,示意几人喝茶。
“奚先生泡茶的手法赏心悦目啊,是专门学过的吗?”
“并没有,只是这两年自己待着,慢慢形成的习惯。”
“奚先生刚才说这两年在研究道家文化,有什么心得吗?”
奚孟修神色一正,放下自己捧着的茶杯,仔细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
“道法自然,算吗?”
就这?!
还不如不说呢。就连王周龙和白轩轾都是这看法。
瞅着三人绷不住的表情,奚孟修笑着摆摆手道:
“我只是看些相关书籍罢了,还没那个能耐研究出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