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不可追忆。
“便就是废了,这朝堂的事也轮不到你自以为是的可以插手。”
她并不反驳年溧的指责,因为她知道,即便反驳又有何意义呢?这个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争辩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们之间的分歧太深,无法弥合。
“那你又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谋逆之事?”年则抬头盯着她,“为权?为名?”
自请外放、抬商贾之子为正夫,再到如今的谋逆。她有些看不懂年溧,她的每一步很不符合常理。
到底为什么?
年溧神情却似是无奈,俯视着她摇了摇头。
“我能做到为何不做?”她目光清明,声音里带着一丝期许,“我需要这个回报。”
现在京城内尽显烈火烹油之势,魏戈将宴会定于冬至那一天。所以她决定在前一个休沐日发起兵变。
魏戈的姊妹早死的死,没死的也被她养废了。至于她的女儿们,魏戈她本就子嗣稀薄。大皇女因为一年多前的落梅诗案,非但没被封储,还被连累禁足至今。二皇女实力还不够,能给那群大臣的利益远不如年溧。至于三皇女,其父身份太微,只是位舞男。
说起这,年溧难得觉得年则有些用。虽然她现在续弦了,但她唯一的女儿,是刑部尚书之孙,而且她与骠骑将军之女交好。因为年则带来的价值,她拉拢的那些人更加支持她。
兵力方面,除了由梁丘梦提供的资金豢养的私兵,还有兵部尚书陈珏的帮助。她还没告诉她这个好女儿,等事成之后,年陈两家将结秦晋之好。
是这样的,她告诉自己,是看在年则对她还有作用的前提下,她才会不断帮年则善后,让御史什么也没查到。
见年溧一心想当皇帝的样子,她也没就这事再说什么了。只是故意笑着讥讽:“那你的计划被我横插一刀,差点夭折败露,心里不好受吧。”
她之前雇人杀大皇子,结果都失败死了。那几波里只有一个装死躲过一劫的,躲躲藏藏被年则抓住才告知有个人在暗中保护大皇子。
至于这个人,猎场那天她也看见了,认出来了,是年溧身边的护卫。她幼时常常见到她,戴着刀站在年溧的身旁。即使之后再未见过她,年则依旧能认出她,因为眼角的疤痕。
那一刻她便明白了一切。
年溧,大概是要谋反了。
与文武官打好关系,尤其是位高权重,家里有小辈惹上官事,迟迟不得解决的。因为现大理寺卿是个死板的人,而她偏生是长公主(皇帝的哥哥)的女儿,动不得。而自己,与她不对付,所以当时把自己支走到广陵。巧合的是,她在梁丘家翻看了总账,上面有一笔每年固定支出的资金,时间从梁丘梦嫁入她家那年开始。资金流出事项,被她查到根本不存在。如此高昂的金额,在这个时代也只有军费支出了。梁丘家,这个新起的商贾之家是不可能的了,她们家结交的人也都是广陵一带的旧富商,唯一可疑地反而是她们的姻亲,京城的年家。这从一方面也能解释一向不好女男之事的年溧为何会娶了梁丘梦。
至于为何要护大皇子。
大皇子顽劣不堪,几乎人尽皆知。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大皇子变得极其难以管束是在六皇子出生后。再联想到之前与魏良云说的双生子。
那如果大皇子其实是女子,因为其身份的危险性和让贵君想到当时无能的自己,所以在贵君又生下六皇子后就愈发不待见这个女扮男装的大皇子了。这也能解释清楚为什么会有传闻大皇子父族李家与他父亲关系近年来并不好。不是因为贵君没能教导好大皇子,而是不能理解为何贵君不待见大皇子,陛下的第一个“儿子”。
到底是个男子,再强势也是不能对付自己母族的。想着大皇子做事愈发出格,她们也不方便出面。年沂传的消息里,年溧恰好是拜访过李家的。所以可能是上门拜访的年溧便做了个顺水人情,派人保护大皇子。
想到这年则不禁冷笑,年溧她估计也没想到真有人会去杀大皇子,这个人情反倒是烫手的山芋了。
这本来只是一场刺杀罢了,就算不成功她也无所谓,还能再找机会。但此时,她当机立断,得要这个护卫死,要大皇子死。毕竟这一切只是猜测,需要借助此事看年溧的动向。
事实就是她猜的很对。李家跟年溧闹翻了脸,她好说歹说,并且祸水东引,告知刺杀大皇子的这单子出自天宇阁,才勉强将其安抚下来。同时,这场行动她得谋划的更周密些,显得更名正言顺。
但其实年则是匿名找的排名第二的听风楼做的。恰巧双方都想把天宇阁拉下水,便一拍即合的坑了它。至于那场火,在皇帝下令抄了天宇阁的那一刻,就有无数人想将其毁尸灭迹。但众人猜测是天宇阁自己放的火,金蝉脱壳。毕竟她们搜集来的消息被任何人拿走了,都会是巨大的隐患。
知年则是在激她,年溧并不打算纠缠下去,“你还是先处理好那个大皇子的姊妹吧。谁都不能阻碍到我,你是知道的,世女。”
这次年则反倒没有拒绝,应了下来。
这次她好心提醒了句:“你挺相信你的同盟的,万一她们把你出卖了呢?”
“人心不可信,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她们一个个干的脏事,抄了她们家都算轻的了。”
“利用了各种手段,聚拢了一批人支持我,这不正是政治游戏的一部分吗?" 她声音平静,“不过——”她突然回想到。
陈珏倒是没什么把柄,反而是她主动上门提议合作的,至于条件,陈珏说事成之后要通朱陈之宜。年溧觉得是这简直是双赢,便应了下来,还与陈珏分别交换了两家的信物。
“不过什么?”
“你没必要知道。这几日,你就禁足在府内,世女。”年溧不喜欢喊她全名年则,因为她不能将其视为独立于自己的个体;也不会喊她女儿,因为不愿承认这强加于自己的“虚假”羁绊。只会喊她世女,一遍又一遍的,不是名字,只是身份,一个被阴霾覆盖下的身份。
年溧淡淡地转身,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年则也没有理会年溧的离开。
这是注定无法解开的结,那我只能快刀斩乱麻了。她闭上眼睛想着,感受来自被茶水烫伤的手传来的刺痛。
她抬起头,再次凝望着窗外的雪景。寒风拂面,雪花飘落。将地上的脚印渐渐掩埋,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