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商务车从藏海高速云阳互通下道,随即一路西驰,驶入一片云雾缭绕的山区。
山下的石碑上显示,这座山的名字叫做“云雾山”。
柳一昂生平第一次见识高速路,面具下的表情很是精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象。
幸亏于继飞和前座的马仔彻底收起了小心思,这才没被人注意到他少见多怪的失态。
来到云雾山最高峰,穿过两层岗哨亭,商务车在目的地停稳。司机下车为后排的于继飞打开车门,将于继飞搀扶着下车。
这时早已有位侍者模样之人在这里恭候着,见于继飞腿部受伤,侍者快步上前,搀扶住于继飞的另一边。
于继飞对柳一昂的恐惧心理已经淡去许多,但也不敢在柳一昂面前造次,脸上毫无异色,强忍着腿疼往里面走。
坐在副驾的马仔则学着司机的动作打开柳一昂那边的车门,想要把柳一昂也搀扶下车。
柳一昂瞪了马仔一眼,马仔这才想起柳一昂是来这里找麻烦的,顿时感觉脖子凉嗖嗖的,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
趁这个机会,于继飞给司机猛使眼色,想让对方搀着自己走快点,好找机会甩掉身后的煞星,不料柳一昂突然喊住自己。
“于总,您忘东西了。”
柳一昂始终戴着面具,面具下似笑非笑的表情任谁都看得清。
“哦?哦,对!你拿过来吧!”
搀扶着于继飞的司机假装没看见于继飞的眼色,一听到柳一昂的话就顿住脚步,气得于继飞牙痒痒,只得随之一起站在原地等对方把“东西”送过来。
站在于继飞另一边的侍者正好奇是什么东西,却晃眼看到头戴面具的柳一昂拿出一枚铁钉,放在于继飞掌心。
“嗯,好!”
人老成精的于继飞知道柳一昂是在警告自己,脸上不见丝毫异色,笑呵呵地把铁钉握住,慎重地放进衣兜。
侍者讶然,还以为这枚铁钉是件意义不凡之物,不由得浮想联翩。
于继飞又是专车接送,又是保镖随行,派头足足的。
但自从柳一昂展现实力后与他寸步不离,他的心里就毛毛的,再如何强装镇定也被人看出了端倪。
“飞哥,你什么情况啊?我怎么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会客厅主座,一名年约四旬的中年人为于继飞满上一杯茶,脸现疑窦。
此人名叫左兆刚,是飞车党派驻到云雾山上这座矿脉的管事人,和于继飞地位相当,算是这座矿的老板。看似大大咧咧,心思却颇为缜密。
“来时路上腿受了些伤,不碍事,不碍事!”
于继飞不敢说实话,捂着受伤的大腿,忍着痛,撒了个谎。
“嘿!我还以为刚才看错了!你腿怎么回事?”
“都说不碍事啦,回头我包扎一下,咱们先聊正事!”
于继飞拿不准柳一昂准备干什么,狠心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以免节外生枝。
“血都把裤子染红了,还说不碍事?我看你裤子破的口子好像是刀割的哦,不会是……”
左兆刚说到这里便止住,眼神变得犀利,往柳一昂的方向瞟了瞟,尤其在柳一昂的面具上停留了一下。
“小林,去把蒋医生喊来!”
“好。”
他不等于继飞拒绝,直接让人把医生叫过来。旁边一名助手模样的人答应一声,小跑着离开。
“呃……”
于继飞无奈,同时也很无辜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柳一昂。
柳一昂是以保镖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左兆刚见于继飞居然如此表情去看一名保镖,心中更加警觉,眯眼打量柳一昂。
“飞哥,这位是?”
“他姓刘,是我的保镖。”
“保镖?飞哥,你莫不是以为我脑子坏了?你跟他说话这样客气,让你看个医生你都要征求他的意见,有这样的保镖吗?”
左兆刚一边说,一边从茶案底下掏出一把手枪,漫不经心地把玩一番,最后用枪口对准柳一昂。
两人相距不到五米,左兆刚掏枪乃至玩枪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呈现在柳一昂的意念之中。
五米的距离对别人来说根本没有反应和逃生的机会,但对于柳一昂来说,只要对方不是偷袭,一切变数都将在他的掌握之内。
所以直到左兆刚把手指扣在扳机上,他也没有皱一下眉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左兆刚一眼,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一般。
“现在可以说了吧,飞哥,到底怎么回事?早前你的手机打不通我就已经感觉有猫腻!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别别别,别冲动……”
于继飞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希望左兆刚能赶紧开枪。
但见柳一昂根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左兆刚则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双方一时起不了冲突,必须由自己来说点什么。
心思电转之下,他艰难地作出选择,于是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挡住枪口。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柳一昂说过的话,左兆刚不会真的朝他开枪,但柳一昂的铁钉却是说射就射的。
左兆刚显然没想到于继飞居然会主动挡住自己的枪口,要知道自己可是在为对方的安危着想。
柳一昂都已经把铁钉捏在指尖准备动手了,不料于继飞这个看起来草包一样的角色居然还愿意在自己身上下注。
“阿刚,小刘真是我保镖,真是!”
“那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我刚才喊蒋医生过来,你又为什么要看他一眼?”
左兆刚没有把枪收起来,眼睛也死死盯住柳一昂,谨防对方做什么小动作。
“小刘他……他是世外高人,戴面具是担心……担心出山以后显露身手被麻烦缠身。”
“世外高人会戴一块钱一张的面具?要真是世外高人,想遮挡面容,怎么也得先挣个百八十万,弄个高仿真的面具不是?”
“这……”
于继飞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柳一昂能用钉子射穿匕首吧?不是亲眼看到谁敢信?
柳一昂没有反驳,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用意念牢牢锁定左兆刚,不怕对方能比他更快。
“哼!算了算了,当我多管闲事!”
左兆刚看着十分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啪的一声把枪平放到茶案上。
于继飞心里气得骂娘不已,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显露出来,柳一昂则是扬了扬嘴角,暗道一声还好。
如果左兆刚真的动手,或者于继飞敢说点什么不中听的话,保不齐这个房间就要发生流血事件了。
到时候场面虽然可控,但他却不敢保证一定能确保不走漏风声。
恰好这时,离开不久的小林带着身穿白大褂的蒋医生匆匆而来。
蒋医生打开医药箱,用剪刀剪开于继飞的裤腿,再用棉球沾上碘伏给伤口消了下毒,擦拭掉伤口周围的血污。
伤口的模样显现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刀伤,并且还是戳伤的。
“我就知道是刀伤!飞哥,到底怎么回事?你还不说?要不要我一枪崩了他?”
左兆刚猛拍桌子站起来,再次持枪指着柳一昂,一言不和就要动手。
他是这匹山上的土皇帝,在这里死个人什么的太正常了,对他来说很容易摆平。
“哎呀……把枪放下,都说了跟小刘无关,是我的一个马仔不小心捅的。”
要开枪就开枪啊!装腔作势给谁看?于继飞心里对左兆刚咒骂个不停,嘴上却不得不说出实情,神情复杂地看向那名马仔。
那名马仔没有柳一昂的允许不敢走远,从一开始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时听到于继飞的话,表情同样难看无比,像是吞了只刚从茅房飞出来的苍蝇似的。
“不小心捅的?卧槽!什么情况?”
左兆刚自然是认识这名马仔的,见双方的表情都很奇怪又不像作假,这才愣愣地坐回座位。
“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于继飞心里窝火,不想自揭伤疤。
恰好这时蒋医生在给他处理伤口,疼得他咝咝地轻哼。
“诶,你不是说这家伙是世外高人嘛?他贴身跟在你身边儿,当时怎么不出手?”
左兆刚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把玩儿着手里的枪,冷眼看向柳一昂。
就是因为他,我才被自己马仔捅了两刀!于继飞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随意替柳一昂开脱了两句。
“小刘昨晚操劳过度,当时在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
“于总,既然左老板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了,那就露一手吧。”
柳一昂假装发出沙哑的声音,终于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很不礼貌地打断了于继飞的话,然后迈步向于继飞走来。
左兆刚再次眯起眼睛,想看看柳一昂准备怎么做。而于继飞和一旁的马仔以及司机三人则是心中一跳,还以为柳一昂要对左兆刚动手。
柳一昂并没想过动手,至少没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消息一旦传出来,那个叫鸡哥的飞车党头目势必会躲藏起来。
他默默运转清神诀,将体内的木元素之力剥离出来,伸出手,轻轻抚向于继飞大腿的伤口。
蒋医生正准备为于继飞包扎处理好的伤口,见状略一犹豫,停下手中动作,退到一边。
在场中六人惊愕的注视下,柳一昂掌心泛起绿油油的光芒,方一接触到于继飞的伤口就没入其中。
绿油油的光芒不断涌现,再不断消失在伤口,周而复始,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像是在变魔术。
接下来,更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前一刻还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在这绿芒涌现并消失的过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神乎其技!
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无论是作为当事人的于继飞还是高坐首位的左兆刚,亦或是马仔和蒋医生等人,这一刻都把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张成“O”型。
尤其是蒋医生,这样的医学奇迹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真,令他怀疑起人生来。
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念了个假大学,攻读了个假的医学硕士学位。
而始作俑者柳一昂倒是十分淡定,待于继飞的伤势恢复大半便停下手中动作。
最近一个多月以来,他每天用土元素之力为哑巴少年们治疗断舌,早就尝试过用类似的手法为不小心受伤的村民疗治外伤,效果自是出奇的好。
如今的柳一昂早已被阳河村村民们当成了旷世奇人,恨不得把柳一昂贡起来。
像王家二老这样为了子女读书卖命干活的人,甚至都想过把外出求学的一子一女喊回来拜师学艺,又更遑论是其他人。
左兆刚第一个回过神来,起身面向柳一昂,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小刘……不,刘先生,来,您请上座。”
“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刘先生,还请刘先生勿怪。”
他一边说,一边嫌弃地把茶案上的枪推得远远的,就好像这把枪不是他的似的。
难怪于继飞把手机关机小心作陪,难怪宁愿挡住自己的枪口也要替对方解围,难怪称对方是世外高人不愿抛头露面……
有这样的神通,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左兆刚心中懊恼,极力修复着双方关系,同时悄然瞪了于继飞一眼,暗恨于继飞不早点跟自己交底,害自己得罪了这么个神仙人物。
于继飞被左兆刚瞪了一眼,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他下意识站起来又蹦又跳,居然已经没多少痛感。
虽然这条腿是因柳一昂而伤,但这时柳一昂施展手段将他的腿伤治好,他心里竟是对柳一昂生出一丝感激之情。
“咦,好啦!我好啦!”
“刘先生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左兆刚跟个机灵鬼似的,顺着于继飞的话又奉承了柳一昂一句。
“这下你可以理解我为什么不取下面具了?”
柳一昂似笑非笑地问左兆刚。
“理解了理解了……先生乃大才,难得愿意出山造福苍生,不想被世俗之事缠身也合情理。”
“为表歉意,还请先生务必告知联系方式和地址,以便日后登门拜访与赔礼。”
左兆刚一边表示理解柳一昂不愿抛头露面的做法,一边又厚着脸皮讨要联系方式和地址,倒是表现出十足的诚意来。
柳一昂没想到自己这个能力这么受人追捧,没有飘飘然的感觉,只是突然觉得端掉飞车党的计划似乎可以稍作调整。
按照原计划,他将伺机把这座山头上的飞车党成员全部控制起来,如洪崖洞那边一样,再找人来接电话敷衍外面的人。
但控制的地盘一多,光是接电话或者把来访之人绑起来肯定不行,迟早会露馅。
如果能改变策略,把这些地盘里当家的人收服,不管是为以后救人还是为抓住鸡哥,成功率都将大大提高。
虽然这个叫左兆刚的动辙喊打喊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柳一昂自信对方一旦归降,将来多少能做些好事弥补以往的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