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对拜,恩爱两不疑。”
第三声很快响起,博果尔转过身看着妆饰华丽的钮祜禄格格,脑海里却闪现出那张清丽的芙蓉面。
他迟迟弯不下腰,让宾客看得奇怪,娜木钟心里纳闷。
“儿子,快拜啊。”
博果尔试着弯下来身子,脸上却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侧头对上娜木钟的视线,只见她面露关切,往昔的愁容也被今日的喜气润得透亮。
额娘…他不能再让额娘伤心了。
云珠,对不住了。
博果尔心中再是不甘,却还是弯下腰拜了拜,至此礼成,钮祜禄格格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顺治一直没离开襄亲王府,而是在廊下等待消息,当听到吴德胜说礼成时,他胸口的那股郁气也随之殆尽。
云珠是绝对看不上这样的男人,而他…
顺治眼眸微垂稍显落寞,不过他的眼神很快又变坚定起来,无论如何他都要重新让云珠接受自己。
他侧头吩咐:“去董鄂府。”
“嗻。”吴德胜愣了一下,弯腰应下。
董鄂府
顺治被下人领到书房内,过了会儿就见鄂硕拄着拐子进来,他惊了惊,上前扶住他问:
“你这是怎么了?”
鄂硕的脸色还算红润,他解释道:“奴才不碍事,就是最近这阵子累着了,腿脚不方便走动。”
顺治慢慢打量着他的身体,生怕他瞒了病情让云珠伤心,于是就认真道:
“不是只有朕关心你,须记得贤妃还在牵挂她阿玛的身体。”
鄂硕自然明白这个理,他也不是故意为之,就是这几日疫病繁多他就让御医先回宫了。
顺治听完后,不由感慨道:“你们父女还真是一条心。”
“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贤妃娘娘可还好吗?”
鄂硕小心翼翼地询问,让顺治也不好不回答,他稍微转了个措辞道:“贤妃很好,在宫里并无大碍。”
鄂硕将拐杖放在一旁,掀开衣摆跪下道:“奴才还未谢过皇上隆恩,多谢皇上对小女的照拂,奴才感激不尽。”
本来他觉得云珠嫁给襄亲王是最好的归宿,可如今见皇上待云珠这样好,光是破例封为贤妃这一点就让鄂硕放下了心。
他是个大老粗,心眼自然不如顺治多,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顺治想到自己的原意本是出于利用,心里陡然一沉。
他扯直了唇线,扶着鄂硕起身,岔开话题道:“贤妃很好,你言重了,带朕去看看庄子吧。”
鄂硕点点头:“请皇上稍候片刻,奴才这就让人准备车驾。”
一炷香后
两辆马车沿着田野驶去,沿途一片白雪茫茫,却还是有几个狼狈的百姓提着铺盖流浪。
顺治叫停了马车,吩咐侍卫去问一声,果不其然得知他们是因为南方雪灾受难的百姓。
顺治沉着脸道:“南方雪灾不是已经大好,怎么还有百姓流离失所?”
鄂硕在心里猜测只怕是底下的官员瞒报灾情,他组织好措辞答道:“皇上,奴才也没听说过南方灾情严重的事儿。”
“他们瞒得还真好啊。”
顺治嘴角泛着笑意,眼神却很危险,看得鄂硕在心里嘀咕:又有人要遭殃咯。
——吱呀
吴德胜小心地敲了敲车门道:“皇上,庄子到了。”
“嗯。”
董鄂家的田庄面积很大,房子安排疏密有致,各处都以门洞衔接起来,形成一道道小屋方便病人居住,据鄂硕介绍说这是贤妃的主意。
顺治好奇道:“贤妃?”
“回皇上话,贤妃娘娘早在闺阁之中就通晓诗书,无论是经义论语,游记杂事她都铭记在心,因此牛痘一事也是她早想试验的,奈何奴才身体不好,便拖延至今,都是奴才拖累了大清啊。”
鄂硕有感而发,不禁痛恨自己这副身子,顺治连忙安慰道:“这都是身不由己,好了,带朕进去看看吧。”
鄂硕眨眼隐去泪水,伸手请他进去,顺治穿过一道道门帘,发现这里的人都用白布裹面,口鼻皆不露于外。
“这是…”
见顺治感到疑问,鄂硕当即为他解释:“病从口入,口鼻又相通,未免疫病传染,最好是将口鼻挡住才为稳妥。”
也不知太医院有没有这么做。
顺治想了想就点头道:“如此甚好。”
里屋
顺治翻开一本医录,上面记录着从接种、发烧、康复的全过程,所有自愿接种人的日期、姓名、身体症状都一目了然。
为求细致,顺治问医者道:“可有失败的案例,存活率如何?”
“百人之中,失败之数仅二三数,熬不过去也是因为体质的缘故。”
“接种后可会伴随不适之症?”
“只有轻微的乏力,休养几天便能好,不过若是体虚者最好还是推迟接种为妙。”
“孩童能否接种?”
“满周岁便可接种…”
时间就在顺治和医者的一问一答间过去,等到问得差不多了,顺治又随着鄂硕到了另一处田庄。
他看着满屋的蔬菜十分诧异:“冬日里也能种蔬菜?”
鄂硕满脸自豪道:“这都是贤妃娘娘打理的,她自小便爱鼓捣这些,皇上请看。”
他从架子上拿了本册子递给顺治,顺治接过来一看,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这不就是云珠在宫里写的册子吗?
就是…上面的文笔有些稚嫩。
鄂硕解释道:“娘娘随着奴才在江南生活,看惯了人间冷暖,尤其是那年江南大雪、百姓艰苦,更让娘娘坚定要让百姓在冬日也能吃上菜。”
只要置办出温室,哪怕百姓们困于家宅,也能收获粮食。
小时候的云珠脑海中就有这样的印象,虽然她不知道温室这一词是从何而来,但她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在顺治看不见的地方,她一直默默完成自己的心愿。
当初入宫也并非她心之所愿,只可惜情不由己,她最终还是爱上了顺治,甘愿困于后宫,这个心愿也随之封存…
如今云珠恢复前世的记忆,自然也要延续当年的遗憾,她提笔记录着温室内蔬菜的生长,满满一本的厚度让人毫不怀疑她对此事的热爱。
顺治捏着那本从庄子带来的画册,心里回荡着鄂硕说的话,终于明白了云珠一直以来想要的是什么。
原来对她来说,他的爱不仅是利用,更是一种束缚,怪不得她不愿意接受自己。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