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沅先是一怔,随即大眼睛里氤氲了雾气,气得鼓起了软乎乎的小脸。
她转头看向高九,水灵灵的眼睛里似是藏着刀片。
“天地风德,万法飘散,大气为弓,光辉为箭,风攻于此,速速刮起。”
下一瞬,便听到呼哧呼哧一阵风声,风势越来越急,直直吹向高九。
他身旁一动不动的保镖也跟着遭了殃,像只木雕被直挺挺地往地上吹倒了去。
连带着刚拨通完120叫救护车的谢家保镖敖斯卡也险些没站住脚。
风如刀如箭,刮得人生疼。
“怪...怪物!”
“啊!!”
高九被吓得想跑,却被风刮得不是撞墙就是撞门,最后撞到了桌角,晕倒在了地上。
从沅沅用定身符之际,黑白无常就已经看傻了眼,又看见她用了风攻符,直接蒙圈了。
沅沅及时收住风攻,小跑着去查看赵雨梅的伤势。
只见她的左肩被锋利的刀刃划出血痕,伤口还在不断流血。
“姨姨你没事儿吧?你再坚持坚持,救护车就快来了。”
赵雨梅按住了她的手,眼里泛起了泪光,摇着头。
“我不去医院,沅沅你帮帮阿姨,让我见小悔一面行吗?”
她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恳求。
她是真怕,怕一会儿去了医院,她的小悔会就此离开。
她悔了六年,念了六年,却在今天知道还能有机会见面。
今天哪怕是失血而亡,她也要见小悔。
赵雨梅紧握着她的手,眼泪水止不住哀求道:“一面就好。”
沅沅犹豫地看了一眼别开了脸的饿死鬼,抿了抿小嘴。
“可是小悔哥哥它不愿意。”
她是来阻止饿死鬼杀人,并不是来让它冰释前嫌。
她明白,姨姨是变好了,但她对饿死鬼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饿死鬼到死都没有感受过母爱,很可怜。
赵雨梅又怎会不懂。
她像是寻找着什么一般四处张望着,哭喊着:“小悔我求你了。”
“只要你见妈妈一面,妈妈今天就是交代在这儿了也心甘情愿。”
饿死鬼垂落的双手紧攥成拳,却仍是一眼都不看赵雨梅。
一旁的众保镖却急了,身子一动不动,眼珠子却死命往沅沅的身上转。
一脸惊恐地求饶着:“小姑奶奶,我们谁也不想见,你放我们走行吗?”
看着他们的脸沅沅立刻就想起了高九,都快气死了。
哼哧哼哧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双手叉着腰,仰起了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奶凶奶凶地瞪着他们。
“闭嘴!”
“做错了事情一句对不起都不说,还想跑。”
小奶团生起气来,软乎乎的小脸鼓囊囊,噘着嘴,挥舞着小胖手指指点点。
“不许再说话,你们只能跟警察叔叔走。”
七八个保镖吓得缩了缩脑袋,生怕沅沅一个不开心又拿着乱七八糟的符箓来搞他们。
立刻乖得跟孙子一样点着头:“好好好,我们闭嘴。”
这条旧街离医院较远,救护车赶来也要花上大半个小时。
黑白无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走走回回。
反倒是沅沅有着超乎她这个年纪的冷静,蹲在了赵雨梅身边,跟她说话分散着她的痛意。
“姨姨你要是疼,就深呼吸,不要想伤口。”
“之前我被养父母打得皮开肉绽,就是这样做的,很有用哦。”
赵雨梅痛得脸色煞白,额上流下了几颗汗珠,大口喘着气。
听了沅沅的话,她费力地抬头看着沅沅。
“你出门都还有保镖跟着,你家里人应该很疼你很担心你安危才是,怎么还会打你呢?”
她一字一顿,说得有些费力,沅沅小眉头皱得更紧了。
“姨姨你先别说话了,再忍忍救护车就来了。”
赵雨梅摇头,无力地摆了摆手:“不,我不走。”
她脸上没有表情,就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就想见我儿子一面。”
“见不到他,我宁愿耗死在这儿。”
她眼神里充满了决绝和坚定。
沅沅很是为难地看向饿死鬼。
只见它垂落在身旁的手蜷缩了一下,终是又松开。
它咬牙吐出两个字:“我见。”
沅沅和黑白无常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凝了它好几秒钟。
“小悔哥哥说他愿意!”
沅沅让敖斯卡留在外面看住人,她则是带着赵雨梅、饿死鬼和黑白无常进了唯一的小房间。
赵雨梅心砰砰直跳起来,激动与兴奋立刻充斥了全身。
她此刻十分相信沅沅是有超乎常人的本事在身上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紧握着她的手。
“拜托你了小姑娘,我不奢求太多,就这一面。”
沅沅冲着她点了点头,卸下了肩上的小破包,拿出了一张符箓,又取出了一只犀角香。
黑白无常在看清楚是犀角香之际,登时瞪大了眼睛。
白无常快速跑上去,认真细看了两眼。
“生犀不可烧,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沅、沅宝宝,你哪搞来的犀角香?!”
沅沅歪头,眨巴了两下眼睛:“白无常你真腻害,噼里啪啦跟师父念的一样。”
白无常捕捉到了关键字眼‘师父’俩字,想追问,奈何当务之急是赶紧解决赵雨梅与饿死鬼之间的事情。
事有轻重缓急,再多的话白无常也只得先往回咽,等回了谢家再一一细问。
犀角香燃起后五分钟,赵雨梅便如愿看见了饿死鬼。
赵雨梅不顾伤口费力地站起身,一步步往饿死鬼的方向走过去。
“小悔…”
赵雨梅伸手想碰它的脸,饿死鬼却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这动作,就像是深深刻在了脑子里一般。
饿死鬼迎上她的视线,眼里的挣扎尽数体现。
“你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吗?”
“我本是想着害死你的,但那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你不值得。”
其实在听见赵雨梅这六年过得不好,每时每刻都在想她,在看见那些照片被撕碎,赵雨梅痛彻心扉之时,它莫名就释然了。
积攒了六年的怨恨顷刻间烟消云散,连它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这让它挫败,也让它难以接受。
它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因为它始终在乎她这个妈妈,连恨她都做不到?
赵雨梅收回手,因着用力,肩上又溢出了血,那抹鲜红狠狠刺痛着饿死鬼的眼睛。
“小悔,我没有想要求你原谅,若是我死了你能好受些,不用你动手,妈妈自己来。”
说着,赵雨梅握住水果刀柄,往里插了几几分。
鲜血流出来染红了刀柄,赵雨梅脸色苍白无比,手中的刀子还在滴血,却丝毫感觉不到痛一般又往深送了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