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井湾村冯里正最开始压根不记得有联盟号角这个东西。
直到昨日,他们家的厨房被雪压塌了,在清理废墟的时候,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满是灰尘的号角。
冯里正拿起这个号角,突然想起已逝老爹曾经讲过的联盟号角的事。
很显然,这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号角,应该有几十年没有响过了。
但冯里正却在家人不解的目光中把它擦干净,放在嘴边郑重地吹响了。
虽然他知道,联盟号角曾经因希望而生,后又因失望而被遗弃,但眼下他必须试一试,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
冯里正就这样朝着黑河村的方向断断续续吹了一整天。
“爹,别费力气吹了,没用的!”
冯里正的儿子心疼地看着老爹,递上来一碗热茶。
“眼下除了吹号角,我还能干啥?”冯里正端起热茶润了润嗓子,“我必须吹下去,黑河村是咱最后的希望!”
“他爹,还是算了吧。”冯里正的老伴愁眉不展,“咱平日里跟黑河村里正没啥交情,人家就是听见了,也只会装作没听见。”
冯里正坚定地摇头,“不,庄里正不是这种人!上回那么多流民,跟他又有啥交情?他不照样施粥救人?只要他有法子,一定不会撒手不管!”
“就是说啊爹,这么大的雪,人家黑河村哪有法子来帮忙?人家又没有翅膀,总不能飞过来!”
“不,黑河村一定有法子。”冯里正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爹你为啥这么肯定?”
“因为我看出来了,黑河村不简单,背后一定有高人在帮庄里正。”冯里正拨弄着火盆里的火,“你们回忆一下,短短几个月来,黑河村发生了多少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冯里正儿子想了想,“回想起来,黑河村最近确实玄乎得很。先是挖渠通水,接着筑城墙……”
“这些倒是其次。”冯里正道,“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们是咋躲过蝗灾的?当日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蝗虫往黑河村方向去了,可他们的庄稼竟然一点损失都没有!这是咋做到的?”
冯里正儿子点头,“还有这回雪灾,黑河村差不多提前一个月就在准备了,他们是咋知道会有雪灾的?”
“一定是那位幕后高人。”冯里正坚定道,“这位高人会占卜问卦,有窥探天机的能力。要怪只怪我醒悟得太晚!黑河村明明已经给所有人发出警示了,可我没太当一回事!”
“井湾村今日弄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我咋那么蠢,为啥不照着着庄里正一样做?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冯里正低下头,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揉着脑袋哭了起来。
大家一时无言,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在死亡面前,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雪已经连续下十多天了,天气冷得滴水成冰,家里从早到晚都要烧火取暖,燃料已经不多了。
这种天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没有加固的房子随时就会撑不住,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继续这样下去,等着所有人的只有一个结局……
冯里正哭了一阵后,突然重新拿起号角,拼命吹了起来。
“爹,我来吹!”冯里正儿子含泪拿过号角,用力吹了起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响动,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冯里正,别吹吹了,我来了!”
号角声戛然而止。
冯家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外面是不是来人了?”
冯里正激动地从椅子上跳起来,疯了一样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天可怜见,井湾村有救了!有救了!庄里正,我可把你盼来了!”
庄里正在外面大声道:“冯里正,你先别急着出门,先听我说……”
话还没说完,门“吱呀”一声开了。
冯里正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冯家所有人。
此刻,冯家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们要看看,黑河村里正到底是咋来的?
除了飞来的,他们实在想不出其他的途径了。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嗷呜”一声狼嚎,惊惧中仰头,正好对上了狼群绿莹莹森森然的眼睛。
激动的冯里正冲在最前面,与狼嘴仅仅隔了一寸的距离。
野兽呼出的热气喷了他一脸,冯里正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惨叫。
“狼!是狼啊!”
然后眼睛一翻,倒在地上。
冯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连滚带爬地把冯里正拖进屋,闩上门窗,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雪橇上的里正手一摊,“哎,你们急个啥!我都让你们先不要出来了!”
这下好了,本是来搭救人的,却把人吓晕过去了……
屋里,冯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虎口,冯里正终于悠悠醒转来。
“刚才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了好多狼……”
“爹您没眼花,确实是狼!”
冯里正脸色煞白,喃喃道:“完了,彻底完了!庄里正一定被狼吃掉了!这下彻底没希望了,我们死定了!”
话音刚落,咚咚咚,有人敲门。
“冯里正,快开门!”庄里正的声音传来。
冯里正一愣,“庄大哥?”
“冯里正,是我,把门打开。”
冯家人面面相觑,冯里正不可置信道:“庄大哥你没事?你、你没看到屋外的狼吗?”
“当然看到啦!”庄里正轻描淡写道,“你不用害怕,这些狼是雪橇狼,是它们拉我过来的。”
“雪橇狼?”
“对啊,不然这么厚的雪,你当我是飞过来的不成?”
“真是神了!”冯里正从座椅上爬起来,“快开门,迎接我庄大哥!”
门开了,庄里正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团子走进来,后面跟着身材高大的叶言平。
“庄大哥!你可来了!”冯里正像见到久未谋面的亲人一样飞扑过来,“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