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可太抬举我了,我家这条件哪出得起束脩?”骆秋月端着椅子坐到尤氏身边,“黑河村之前捡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夫子,娃娃们上学不用给束脩。”
尤氏听了后猛拍大腿,“你们黑河村真是好运气,夫子说捡就捡。当年芸娘嫁到黑河村,我们村那些人说得可难听了,说黑河村穷,说你家没彩礼,我当时是咋应的?我说芸娘是个有福气的,嫁到哪都不会差!你瞧瞧,还真让我说对了,芸娘如今不是过上好日子了么?”
骆秋月叹息一声,“哪有过上好日子?那是外人瞧不明白。我也没啥好隐瞒的,谁家不是马粪表面光,里面一包糠?我本是打算让芸娘这几日回娘家一趟的,不想你们都来了,倒是省事不少。”
“亲家!”骆秋月冷不丁紧紧握住尤氏的手,“能借点银钱给我们吗?”
尤氏:“啊?”
骆秋月咬着下唇,“我本来是要脸的,但如今顾不上了。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亲家你这么关心芸娘,也拉我们一把,救救我们吧!我们实在找不到可以帮忙的人了!”
尤氏张着嘴巴:“……”
不是。
这婆娘咋这么不要脸?
他们今日是来走亲戚的客人,哪有客人屁股还没坐热,主家就开口借钱的?
而且这婆娘把她要说的话抢先说了,她还咋开口?
“这不可能!你们家可是盖了大房子的!”胡大的婆娘钱氏道。
“那房子不说还好,说起来就有气。”骆秋月垮着一张脸,“几个月前,言平走了狗屎运,猎到了一只老虎,就想着盖房子,结果把场子拉大了,现在是床板夹腚肉,有苦说不出!你们一定是上天派来帮我们的!”
“这……我们咋帮得了?我们今日来,都是想……”
尤氏的话没说完,被奶声奶气的哭声打断了。
“呜啊……”小团子小嘴一张,小脸蛋上挂满了眼泪。
骆秋月正诧异,却见小团子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个豁口的破碗,端着碗摇摇晃晃走到尤氏面前,可怜兮兮道:
“偶,偶,木钱钱七换换呐!特怜特怜窝叭!”
尤氏目瞪口呆,“亲家,你这……”
这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从门口传来。
小文小武拿着一个破盆,后面跟着黑锅细狗几个。
几人一边敲一边念念有词,走到尤氏几人面前转圈圈。
小文:“破锣一敲响叮当啊~”
小武:“恭喜发财又安康啊~”
细狗:“今日我们找你讨啊~”
黑锅:“希望贵客你大方啊~”
尤氏坐不住了,“你们这是……”
铁头一把按住她,“做人莫要心肠硬啊~”
大鼻涕:“哪能分毫不肯帮啊~”
金宝:“莫要等到闭眼后啊~”
银宝:“两手空空见阎王!”
小团子敲响破碗,小脚脚一跺:“嘿!见——阎——汪~~”
尤氏气得脸都绿了,猛地站起来,“亲家,你这是啥意思?这就是叶家的待客之道?”
骆秋月一脸的愧疚,“对不住对不住,这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么?就让娃娃们多学了一门手艺!亲家觉得他们刚才表现咋样?有没有让你有赏几个铜板的冲动?”
尤氏一口气卡在喉咙管,“荒唐!荒……唐!”
“吃饭啦,大家都过来吃饭吧!”芸娘在门外叫道。
尤氏不装了,气冲冲站起来,“老大老二,吃饭去,芸娘做的饭,咱娘家人还是可以吃的!”
几人来到厨房。
饭桌上放着几碗稀饭,还有一小碟咸菜。
“晚娘,大哥,大嫂,小弟,快来坐。”芸娘拿着抹布擦了擦椅子,“家里只有这条件,你们凑合着吃点吧!”
“快吃!”
尤氏给了两个儿子一个眼神,几人坐下后低下头一顿猛喝。
再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三个娃娃。
“好七吗?”小团子盯着他们的碗,小嘴一砸巴,哈喇子就流了出来。
小文小武:“外祖母,说话呀?好吃不?”
尤氏才没空说话。
呲溜几大口就喝完了一碗粥,将碗递了过去,“芸娘,再来一碗!”
“都在这里了。”芸娘将锅端了上来,“我婆母说了,你们好不容易来一回,即使我们自家饿肚子,也要让你们吃饱。”
尤氏几人毫不客气,你一碗我一碗将一锅粥吃完了。
这时,叶言平从镇上回来了,尤氏眼睛一亮。
本打算来叶家搞点银两的,现在不好开口了,只能换另外的法子了。
“言平,芸娘,接下来我说的话,需要你们村的里正在场。”
“岳母你要说啥?”叶言平诧异道。
“你把里正叫来,自然就知道了。”
叶言平一头雾水,但还是找来了里正。
几人在堂屋坐下。
黑河村村民隐隐觉得芸娘的娘家人要搞事,于是都在篱笆墙外听着。
“言平,还记得你当年迎娶芸娘时说过的话吗?”
尤氏的话一出口,芸娘的脸色就变了。
叶言平挠着脑袋疑惑地看了看芸娘,“还请岳母提醒。”
“当时你说,你虽然家贫,但一定会对芸娘好,将芸娘的爹娘当成自己的爹娘,你还记得吗?”
“记得。”叶言平点头,“可惜岳父去年就走了,我以后想尽孝都没机会了。”
“啥叫没机会?里正大哥,你瞧瞧言平这孩子,这说的叫什么话?”尤氏激动地站起来,“我难道不是芸娘的娘?作为女婿你难道不该孝顺我?”
“你算哪门子娘?”芸娘气鼓鼓道,“你有生我吗?你有养我吗?你凭啥要言平孝顺你!”
尤氏眼睛一眨,眼泪顿时下来了,“里正大哥,芸娘咋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当年我进她家门的时候,她才十岁,可她十五岁才嫁人。这五年不是我这个晚娘在养育?都说后娘难当,可真是让人心寒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