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霍老婆子还真是命大。
脑门上一个大血洞硬是没死。
不过也没有再醒来。
她就像个活死人似的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的地方,就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过,听说霍仲年回来的时候,霍老太的眼皮动了两回。
老郎中说,这是因为霍仲年是霍老太心里的支柱。
若是霍仲年科举高中了,没准她一高兴就醒过来也说不定。
最开始还有些妇人婆子没事去探望两回,但不到半个月就没人去了。
因为太臭了!
一进屋里就要憋气,苍蝇嗡嗡嗡的满天飞。
没人给清理,没人给洗澡,霍老太就像被遗弃在烂泥潭中的垃圾。
就连她最疼爱的霍小虎也不肯走进她屋子半步。
大家都说,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但姚氏和叶言兰好像并不想婆婆死,每日勤勤恳恳地给伤口换药,吃的喝的都端过去喂进嘴里,吃不下去硬是灌下去。
大家都说,霍家两个儿媳这是以德报怨,霍老太之前没把她们当人看,她们能做到这份上算是很有孝心了;
但也有人说,她们根本不是以德报怨,霍老太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任由两个儿媳磋磨,两个儿媳这是在报仇呢。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又有谁会去深究呢?
只能说天理循环,报应不爽,霍老太作恶多端,终食苦果。
……
黑河村粮食堆满仓,里正却愁得睡不着。
之前人人都吃不饱,所以没办法,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粮食了,哪里还忍得下心看亲人挨饿?
所以,这几日,有不少人跟里正打招呼,要出去给亲人送粮食。
人家要出门,你总不能不让他出去。
虽然里正明令禁止不得向外村人提及黑河村的收成,但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不,今日天没亮,守城门的妇人就啪啪敲响了里长家的门,“里正,不好了!城门外一下子聚了好多灾民!”
里正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大伙簇拥着里正登上城墙,好家伙!少说也有一千人。
男女老少个个面黄肌瘦,饿得站都站不稳,感觉随时都要倒下。
村民们的心一下子变得很沉重。
这些人能熬到现在,要么是村里的井没干,要么是重新找到水源,但躲过了干旱却没躲过蝗灾,实在是太惨了!
那些人看到城墙上的里正后,精疲力尽地跪了下来。
“庄里正,救命啊!”
“求求给一口吃的!”
里正眉头紧锁,叹气道:“乡亲们,我也想帮你们,可我,实在是能力有限啊!”
灾民们大哭。
一个老翁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庄里正,我是刘大成,你刘哥!”
里正认得他,刘大成是大槐村的前任里正,里正一直把他当成指路明灯。
刘大成在位期间,将大槐村发展成了附近最大最强的村落,不少外乡人都想落户大槐村。
里正年轻的时候特意去请教过刘大成,希望他能指点迷津,刘大成为人爽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大成教给他很多治理经验,让他受益匪浅,正因为有刘大成的指点,黑河村才从只有两三百人的小村落发展成如今的大村。
看着偶像饿得走路都打颤的样子,里正心里一阵苦涩。
“庄里正,我知道今日过来叨扰,是没有半点理由的,但……但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刘大成捂着脸痛哭出声。
一场蝗灾让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大槐村本是全村一起逃荒的,结果半道上折返了回来。
因为世道彻底乱了,一些恶人见人就杀,看到娃娃就抢,直接扔进路边的大锅里煮了来吃……
既然都是死,死在家里好过曝尸荒野。
大槐村从逃荒路上返回后,意外得知黑河村竟然没有遭受蝗灾。
想着这些年和庄里正的交情,老里正决定豁出这张老脸来求人。
刘大成瘦削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能不能、能不能给娃娃一口粥水喝,我们大人饿死就饿死了,但娃娃……”
刘大成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大槐村村民哭声一片,一个劲地磕头,“庄里正,救救我们的老里正吧,他几日粒米未进了,他这是饿的啊!”
里正转过身泪如泉涌,“他是个特别好的人,对我有恩。”
“那咱就救他!”黑河村村民道。
里正擦干眼泪对墙外的村民道:“我可以救他,但我若打开城门,你们一拥而上,冲撞进来,我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庄里正放心!”说话的是大槐村的新任里正,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我保证大槐村的村民,都会待在原地,不会走动半步!”
今日来的时候,老里正就跟全村说好了,既然是来求人的,就要拿出求人的姿态出来,拿出十足十的诚意,或许能求得一线生机。
虽说得到了大槐村的保证,但人心到底隔着肚皮,里正还是不放心。
让人叫来叶言平,“言平,你陪我出去一趟。”
老郎中也被人叫来了。
里正吩咐道:“再去端一碗稀粥过来。”
马上有人送来一碗白粥。
叶言平率先打开城门,回头道:“里正,出来吧!”
里正端着粥走了出去,老郎中跟在后面。
灾民们闻到粥香,拼命咽着口水,但一个人都没有动。
不懂事的娃娃们被大人按在怀中,馋得像猫儿一样低低呜咽着。
里正心里暗叫一声佩服,不愧是刘大哥教导出来的村民,就凭这份定力就值得尊重。
老郎中蹲下来把了把脉,给了里正一个眼神。
确实是饿晕了过去,不是装的。
里正愧疚得想哭,可他能怎么办?这样的特殊时期,他不得不用小人之心提防着黑河村以外的人!
喂了半碗粥水后,刘大成悠悠醒来,见到里正在喂他,抖着嘴唇吃力道:“别,别把粮食浪费在我身上,快,快给覃家的娃娃吃两口,那娃娃,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