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池此刻的气氛有些怪异。
百年未见的师徒二人,没有言语。
在一旁见证的大元太子,却在想着如何开溜。
前脚,已经放在了门槛边沿。
“你——便是蒙毅吧?”一道柔和却有些磁性的声音犹如在蒙毅的心头响起。
“啊?——我?”一身黑服的蒙毅显得有些滑稽,转过身,大张着嘴。指头指着自己,语无伦次。
一只脚还在门外没有收回来。退也不是,走也不是。
宁叶显的有些无奈,大步上前,将自己这个弱冠之年的弟子一把提溜了回来。“还不见过我先生!”
“弟子见过先生!”蒙毅忙不迭的行礼。
老夫子一直微笑的面色戛然而止。眉头微皱。
宁叶终于憋不住了。一手扶额,一手虚空一握。
那池中的青游便化作一剑,赫然到了年轻剑仙的手中。
两剑横拍,拍拍只打屁股!“师公!师公!这是为师的先生!你的师公!”
蒙毅恍然大悟,忙不迭的又作揖恭敬叫道“后辈不器弟子蒙毅见过师公。”
身子低的恨不得趴地上去。
老夫子斜着眼看了这小子很久。半天不语。面有不忿。
宁叶在旁,大气不敢喘。握着青游的手,微微颤抖。
“起来吧!”老夫子终于悠悠开口。
蒙毅小心起身,心里暗道,果然是个比先生还难相处的。
宁叶则将青游一抛,化作那尾游鱼。忽的钻进水中,如逢大赦。
“我且问你,你这六字,可知作何解?”老夫子面色不变,不怒不喜,盯着蒙毅。
身旁一张宣纸飘然而起。
蒙毅小心接过。看了眼上面自己的挥墨。
确认没有不妥之处,才小心开口:“之前先生告诉过学生。
吾辈剑修,当顶天立地。
一如这人字,
一撇一捺当立身正,方可有惊天一剑。
起心端,方能世间纵横!
在这世间,需的有博大之心,
立身竖直,也能容横平之人。
二者相间,无往而不利”
蒙毅看了看自己师公,见他没有不悦才继续往下说去:“大河边三字,则是告知吾辈师门出处!修行之人,常怀感恩,常念师门之情。”
“嗯,你这样认为也是不错,千万谨记,一个不知尊师重道,不知孝亲悌恭的人决计是走不远的。”
老夫子脸色稍稍缓和,看向蒙毅说道。
“个人是这样!门派是这样!江山社稷亦是如此!
如果一个人做不到以上两点,你也就不要相信他道貌岸然所谓的为天下苍生计!”
蒙毅觉得师公说的好有道理。忙不迭的点头,犹如小鸡啄米。
“你且去安排一下,我陪你师公坐会儿。”宁叶黑着脸冲蒙毅说道。
“好,那学生先行告退。”蒙毅冲着老夫子和自家先生作了两揖。退步而走。
到那门槛便准备转身逃去,却不想“吧唧”一声,摔了个齐齐整整!
“丢人丢大了!先生的脸都被我丢尽了”蒙毅爬起来装作没事人一般快步离去。
两排丫头背过身去,见怪不怪。
但从来没人因此而轻瞧了太子爷半分。
虽然偶尔迷糊,但不是笨蛋。
抛开太子身份不说,这天下有几个二十岁的六境?还是那不讲道理的剑仙!
剑仙也就算了,还是出自书院正统传人名下的剑仙!
宁叶尴尬扶额。
老夫子却是一甩衣袖,哈哈大笑!很是畅快!
坐在那池边,抓过一壶酒仰头便干了一口。
手指着自家小五“你捡到宝啦!这小子赤子之心。我甚是满意。
有时间找你小师弟,把文竹牌给他一块吧。字还是你来题!”
听先生如是说,宁叶便知,先生定是准备将那物传于刚入门的小师弟了。便点了点头“好!有空我们也去见见这小师弟。”
“那我便不多停留了。这些年委屈你们了。
你小师弟还在昏迷中,我还得去看看你三师兄。
以后多帮衬帮衬你们小师弟。未来你们的那线机会,说不定还得在他身上。”老夫子叹了口气说道。
宁叶有些不明白先生怎么会突然说这些话。
他觉得的今天的先生有些不一样。就好像。。。。。。就好像在交待后事一般!
呸!呸!呸!年轻剑仙赶紧暗自吐了几口唾沫。
自家先生可是当世第一人!正五百年的壮年!
“弟子宁叶定然不会让先生失望,守护小师弟,守护书院,本就是弟子当仁不让的责任。”
宁叶没敢继续想下去,退后一步郑重给自家先生作揖承诺道。
“好!那为师便一切拜托了,咱们师徒再会!”老夫子不待宁叶反应过来,便从那凭空出现的青色光晕一步迈入。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叶愣了好久没有缓过劲来。
修行有成之人,百年不过短短之数。
但这短短百年,以师兄弟几个人目前的修为也是五去其一。
百年不见,先生却是如此形色匆匆。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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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古河下
小村一如往常,但天气渐寒。
小屋里的陈行道还没有醒来。能吞咽,能排便。但意识仍是没有。
老夫子又来了,白衣白发的老头子看上去疲惫了很多。
这段时间他会来跟自己的小弟子说说话。
床上的陈行道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但这个梦却是无比真实的。
他告诉自己,这是梦,要醒来!但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
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也过了好多个春夏秋冬!
梦里每天都在重复!
今天,他再一次追逐一只怪异的独角兽来到了那片密林之中。
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行道哥哥!你为什么每次都不带礼物给我?”
少年看去,原来是王璞那个小胖子。
“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你又怎么会在乎我给你的礼物呢?
那我问你,你是在乎礼物呢?还是在乎我给你的礼物呢?”少年蹲下来看着小胖子问道。
“你从来都没给我礼物,你怎么知道我到底在乎的什么?”小胖子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
“按道理说,你从小在我家长大!你不应该是我和君回两个人的哥哥吗?
可你为什么对那鼻涕虫比对我好?”
少年一时无语。不知怎么回答这个想爱却爱不起来的孩子。难道自己能告诉他,是因为他那虚伪的娘亲吗?
“我知道!你太虚伪了!不就是我娘亲吗?
我知道从小她就当你面一套背后一套!从你那里拿了很多属于你的东西!
这些以后我长大了都可以还给你!
我还知道她为了我,甚至拿了原本属于你的拳谱!让你错过了尽早成为修行者的机会。
这些我也知道。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不是一直不练不是吗?我以后能做主时把它还给你不就是了吗?”
陈行道感到有些毛骨倏然。
这些事情发生时小胖子根本就没出生,他怎么知道的?
而且确实自己不喜他们兄妹俩,也是因为他们那虚伪娘亲的缘故。
王家婶子让幼年的自己受了太多委屈。所以连带着那两孩子自己也是不喜的。
“那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骂人呢?”陈行道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更柔和点。
“但凡是你打正眼瞧过我一眼!我也不至于骂你啊!”小胖子很是委屈,“你就是不喜欢我!只是不喜欢我!呜呜——呜呜”
小胖子就那样嚎啕大哭的钻进了迷雾里。
人已不见,但哭声却是让陈行道很是心痛。
情景是假,心境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