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处装饰豪华的墓碑前,荆琢言的眼神一片悲凉。
他轻轻拂掉墓碑上的落叶,仿若小时候替母亲撩起鬓边的碎发一般。
“妈,你直到死后,还是被他利用。这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赔上一生的呢?”
荆南,她曾经是军情司的年轻精锐,前途无量。
可惜,却陷入了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以爱为名编织的陷阱。
从此,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成了笼子里等待主人垂怜的金丝雀。
她的所有抱负和憧憬,都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了。
她忘了自己曾经的模样,成了一个患得患失,完全丧失自我的玩偶。
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教导荆琢言不要恨他的父亲。
可荆琢言怎么能不恨?
从小,他便被人孤立,说他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霍勋为了自己的名声,加上那个关口他又晋升了,盯着他的人格外多。
从荆琢言出生起,除了日常的生活开支,在成年前,他一面都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
这也意味着,荆南在生下孩子直到死去,她都再未曾见到自己的爱人。
她是满怀遗憾死去的。
荆琢言不怪荆南。
曾经或许怪过,怪她的选择,造就了自己成为了他人口中的野孩子。
可后来,他不怪了。
他渐渐长大,知道母亲不过是病了,心理上病了。
她被年龄和地位上的上位者操纵了思想和精神,早已成为了霍勋的禁脔。
她以为自己是为了爱而牺牲,但在霍勋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因为优秀而被选中的母体。
借由她的身体,诞育流淌着霍家血脉的优秀下一代。
生下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完全没有价值了。
直到死后,她的墓穴,也要被那个男人所利用,成为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突然,荆琢言抚摸墓碑的动作一滞。
他缓缓看向身后,只见自己身后已然出现了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身影,手持武器,同时朝自己冲了过来。
他们手上有热武器,可这里终究是A省,是C国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死一个人是一回事,动用热武器就是另一回事了。
何况,不过一个没什么功夫在身上的普通人,他们全队出动,已然是足够重视了。
领头男子的信心满满,停在了距离荆琢言不到三米的地方。
噗的一声,子弹穿透血肉的声音细微又沉重。
男子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却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推得身形后仰。
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满是痛苦和不可置信。
他和自己的兄弟们同时瘫倒在了地上,双腿和肩部中弹。
公墓的隐蔽处,十几道身影揭开了隐蔽伪装,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里,居然早有埋伏?!
接着,一道身影走了出来,行至荆琢言身边。
这个人,躺在地上的男子并不陌生。
A省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廉政司的吴司长。
男子终于迟缓地明白了过来。
原来荆琢言从廉政司出来的那一刻,局就已经开始了啊。
霍宅内,霍正泽有些烦躁地看了一眼客厅的钟表。
距离发出动手的指令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这群废物,还没得手吗?
霍母在一旁捂着胸口,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
突然,霍宅的大门处传来争执声。
“你们是谁?怎么能随意私闯民宅?”
霍正泽母子的视线同时转向大门处。
迎着刺目的阳光,大门处进来了一群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他们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件,严肃道,“霍正泽先生,我们是军情司、公警司和廉政司三司特别联合调查组工作人员,您被指控涉及霍勋的相关案件以及一桩买凶谋杀案件,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霍母眼中一直包着的那汪泪水终于落下了。
她那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霍正泽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或许,早在他孤注一掷威胁杨家帮他买凶杀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最后会有这个结局了。
他平静对着对面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我可以跟你们走,配合你们调查。但现在,我可不可以先打一个电话。”
对面的人犹豫了下,而后点了点头。
霍正泽掏出手机,给自己置顶的那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
“阿鸢。”
霍正泽在这一刻,还是给宿鸢拨去了电话。
“我可能,遇到了一些事,会很久没有办法见你了。你好好保重自己。还有,即便离开了我,封宴回和封家也绝不是个好去处。封宴回他出尔反尔,下手狠辣,这样一个人,根本不值得你依靠,你……”
听筒那端,传来了宿鸢的一声冷笑。
“霍正泽,你还真是情种呢。不过,你无须担心我了,还是担心担心,你身上的这些事,足够你判几年了。”
霍正泽一怔。
他刚被上门通知配合调查,这件事还没传出去,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要被判刑了?
除非,这件事她从一开始就是参与其中的。
“你,你知道这一切?!”
“霍正泽,你总是忘了,你我之间,隔着我哥哥的死呢。你是个畜生东西,不顾及亲情,可我不是。从我得知真相那一刻开始,我就每天都盼着你死呢。”
宿鸢轻轻用毛巾擦去那张宿家全家福上的落灰。
“今天这个局面,你要感谢你自己呀。先废掉了霍勋,又牵连进了杨家,让你自己彻底没了底牌,没了依仗。霍正泽,好好等待属于你的结局吧。”
说完,宿鸢也不再啰嗦,直接挂断了电话。
霍正泽听着那端传来的挂断声,手里握着的手机不自觉掉在了地上。
居然是她?!
这一切,她居然都参与其中?
霍正泽只以为当初捅出自己拿取企业分红这件事,便已经是宿鸢报复的全部了。
没想到,她想要的,居然是摧毁整个霍家。
而自己,居然成了她手里的棋子,帮着她毁了霍家,更毁了自己。
霍正泽的眼神猛地变得凶戾,他想要去找宿鸢问个清楚。
可是,刚迈出了两步,便被一旁紧盯着的工作人员直接按在了地上。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
一屋狼藉中,霍正泽嚎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