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泽,我一个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东西,难道你一直没懂吗?”
偌大的别墅,此刻一盏灯都没开。
宿鸢站在落地玻璃前,月光洒落室内,站在她身后宿家一家四口的合影上。
慈爱儒雅的父母,俊美英挺的兄长,以及那时候笑得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宿鸢。
“你从二十岁毕业开始,一直在文化司工作,这么多年了,也算是小有成就,但霍正泽似乎从未把你往其他部门调派提拔过。文化司,台面上的工作,看着光鲜亮丽,但比起荆琢言前后呆过的两个部门,你不觉得,你一直才是被散养的那个吗?”
听筒那端一片沉默,只有霍正泽有些沉闷的呼吸声。
“你或许说是为了避嫌。毕竟霍执行长这个位置,可是无数人的目光都在盯着。但是霍正泽你想过没有,霍勋越往上走,盯着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那你呢?你要一辈子成为霍勋避嫌的代价吗?”
将手机放到公放,宿鸢到那一墙的杯柜里找了一只漂亮的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慢慢饮下。
“你为什么会知道荆琢言?”
霍正泽从宿鸢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
宿鸢的回答,是一声轻蔑的笑。
“霍正泽你忘了,我攀上了封家的高枝呀。霍勋对荆琢言的看重和提拔都明显到了那个程度,你以为封宴回看不出来?所有人都在看你的笑话呢,霍公子。霍勋的仕途,似乎只有你在成为那个牺牲的代价。”
霍正泽只感觉呼吸都为之一滞,胸口迟缓地传来喘不过气的闷痛。
从小到大,他都被严厉要求不允许在外头丢了霍家的人。
做错任何一点小事,都会被霍勋罚跪一整晚。
那时候,母亲只会在一旁哭,在一旁叱骂,但从来没有走上前,将他从书房冰冷的地面上拉起来。
后来,自己和程一心在一起了,第一次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件事,可得到的回答,便是被抽了两个狠狠的耳光。
他的婚姻是霍勋的政治资本,所以由不得自己。
甚至于,他最开始想去的,也从不是什么文化司,他从小热衷的是金融,更想去的还是更为重要的财政司。
可那时候父亲是怎么说的?
“你是我霍勋的儿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想让我出错。我如果把你安排进了财政司,少不得又有人拿这个攻讦我。你就先在文化司干着,等做出成绩以后,我再给你活动活动。”
他要名声,要仕途,所以自己就一直在不喜欢的岗位上待了这么多年。
而轮到荆琢言,什么顾虑就都没了!
如今还为了他,直接想要了自己的命!
霍正泽的呼吸声越来越大,显然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宿鸢挑了挑嘴角。
此刻的霍正泽,精神已经到了濒临崩盘的边缘了。
之前,他用言语和精神上的操纵,让原本的宿鸢觉得,这世界上除了他,没有人值得依靠。
如今,宿鸢便原样还了回去。
霍勋在今晚之前,都未曾放弃过霍正泽。
毕竟,私生子说出去并不如何好听,而且要说霍勋对荆琢言有多深的感情,那也算不上,毕竟二十多年都未曾多么关心过。
不过是在发现了霍正泽的不靠谱后,他给自己的继承人选择安排了一个备选项。
让荆琢言进财政司,一方面是因为二人表面上并没有关系,他下调令安排也不会被人说徇私,面上也能过得去。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是因为荆琢言本身个人能力足够出色。
比起霍正泽有霍家为背景依旧这么多年无功无过的平庸,荆琢言靠着自己可是没少做出成绩。
这让霍勋下调令也更加有底气。
可这些,霍正泽是不愿意承认的。
他更愿意相信的,是父亲的偏心,是自己的委屈。
而这,也成了宿鸢可以利用的地方。
“霍勋,或许是霍家的依仗,但绝不是你的了。不过,你这个人,天生命好,没了霍家,你还有杨家。只是到时候,荆琢言上位,不知道你是不是要仰人鼻息了?你看,还是我跳离火坑跳的早,跟着你,怕只是一路倾颓了。”
说完,干脆利落挂上了电话。
宿鸢知道,霍正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思索自己如今的处境。
但他很快便会再来找到自己。
因为他很快就会明白,他已经无路可走了。
霍家,不可靠。
杨家,也不可靠。
正月十五那天,在家看剧本的宿鸢接到了自己意料之中的那通电话。
“阿鸢,我们能见一面吗?”
霍正泽的声音透露着十足的疲惫。
似乎怕宿鸢不答应,一向倨傲的霍正泽忙接了一句。
“求你。”
求?
宿鸢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剧本,淡声道,“好。”
两人的见面,是在宿鸢名下的一处私人艺术馆内。
艺术馆今日特意闭馆,为两人提供了绝对私密的对话空间。
宿鸢仔细打量了下霍正泽。
他憔悴了许多。
下巴上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这对于一向精细讲究的霍公子而言,用这等形象出门,怕是破天荒头一次。
“听说你被停职了?”
宿鸢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戳中了霍正泽的痛处。
他没想到,宿鸢知道得这么快。
就像他也没想到,荆琢言的报复来得这么快。
刚到初五,他便被上司一个电话叫到了办公室。
说是接到匿名举报,他在任职期间存在私生活问题,同时还附上了一些证据。
不同于之前夜会两女的桃色传闻,这次的证据更加劲爆,包括一些霍正泽玩得极开的证据。
虽然没有直接照片,但是相关证人却很多。
上司给他的安排,是停职接受调查,等水落石出以后再回来工作。
“这也是霍执行长的意思。”
上司的话,让霍正泽顿时明白了。
这是荆琢言的报复,而父亲知道,但也选择了默认。
是啊,自己私生活上的事一直保密性做得很好,除了身边人,又有谁能知道这么多呢?
为了一个私生子,他居然能绝情到如此地步。
霍正泽终于彻底心冷了。
“我想和你,不,是和封宴回谈一笔合作。”
霍正泽抬眸看向宿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