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宿老爷子正在和闻老爷子不知聊些什么。
两人身边坐着一个大约三十上下的男子,一身精致考究的西装,手腕处的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闪耀着冰冷的色泽。
正如他这个人一般,矜贵、冷淡。
而会客厅的窗边,闻朔正在百无聊赖拨弄着摆放在上面的钟表。
他今日难得也穿了一身正装,满身的桀骜被掩盖了下去,却依旧是这屋子里最耀目的存在。
宿鸢瞬间明白过来,坐在那里的那个西装男子 ,应当就是闻朔的哥哥,闻家如今的继承人闻衡了。
视线暗暗在闻家这两兄弟之间观察了下,感受着闻衡对自己的打量,宿鸢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诸天戒,心想,这倒真是有意思了。
“阿鸢,来来来!”
看到宿鸢进来,最热情的居然是闻老爷子。
他看向宿鸢,言语十分亲切,“你给我俩评判下,上次下棋,他是不是毁棋了。现在还想耍赖!”
宿老爷子拉着宿鸢坐到自己身旁,朝对面反嘴讥讽道,“这是我孙女,自然向着我,你个老头子在我孙女面前翻旧账!”
宿鸢早就习惯了两人的斗嘴。
她笑了笑。
“这一个多月里,一共十八盘棋,爷爷赢了九盘,闻爷爷你赢了九盘,双方各悔了七子,我可都给你们记着呢。要是翻旧账,谁能翻得过我?”
她短短几句话,让老两位的斗嘴平息了下来。
“你个小妮子,属你记得清楚。”
闻老爷子爽朗笑了笑,跟宿鸢介绍起了自己骄傲的两个孙子。
“这是闻衡,那边那个你应当也认识了,是闻朔。”
说完,他看向宿老爷子,“到底是没你有福气,家里就俩臭小子,要是也能有阿鸢这么个乖巧听话的孙女,我这日子才算上圆满了。”
宿老爷子隐约听出了这话中暗含的一些意思,并不接话,只悠闲道,“阿鸢是乖巧听话,她还小,我自然是身边多留几年。人老了,就盼着膝下小辈能多陪陪自己。”
闻老爷子也点了点头,“这也是。行了,你们这些小辈出去玩吧,我们两个老头子还有事要聊。”
三人起身,将会客厅留给了两位老爷子。
出去后没多久,闻衡便被商界伙伴拦住了,不得不停步交谈。
而宿鸢则是转头看向身后一直面无表情的闻朔,“聊一聊吧。”
三楼露台上。
宿鸢递给了闻朔一杯香槟,自己则是拿着另一杯。
闻朔皱了皱眉,“你年纪还小,不要喝酒。”
宿鸢将酒杯递到闻朔面前,让他轻嗅了下味道。
“是饮料,不过是和香槟很像而已,提前准备的秘密武器。”
宴会之上,难免得给长辈敬酒,这是哪怕再上流社会都逃不过的。
闻朔点了点头,靠在围栏上看向宿鸢。
“救你的事,我不后悔。你利用我这件事,我们也到此为止。两家感情不会因此受影响。”
闻朔觉得,这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宿鸢却晃了晃酒杯,压低声音道,“我利用的不是你,那天不管是谁在那儿,不管救不救我,这件事我都是要闹大的。”
当着闻朔的面,她轻轻撩起礼服的裙摆,露出大半截光皙的大腿。
闻朔下意识转头,但是很快,他又转了回来,盯着宿鸢腿上的伤疤痕迹。
有蜿蜒狰狞的旧疤,还有一些仿若是烧伤留下的瘢痕。
他从没想过,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看到这些惨烈的伤痕。
“有旧伤,有新伤。旧伤是之前被养母用剪刀划伤的,新伤是因为被所谓专门请来的医生治疗留下的。都是在比较隐秘的地方,防止被人一眼发现。”
宿鸢放下裙摆,脸上无悲无喜。
“我今天给你看这些,并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或是怎样。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天的事,于你而言是利用,与我而言是求生。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你能原谅我或是怎样,你恨我还是怎样,都无所谓。只是,我如今想同你谈一场合作,所以自然需要先坦诚自身。”
合作?
闻朔低头看向眼前的小姑娘。
此刻,他真正明白了自己爷爷所说的,自己高居云端俯瞰众生的高傲。
原来真的有人为了活下来就已经是费尽全力了。
“你想合作什么?”
闻朔低声道。
“继承人的位子。”
宿鸢上前一步,更靠近了闻朔。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极为亲昵的姿态,可两人之间的对话,却无任何狎昵。
“你和闻衡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你在退让,而他察觉到了你的退让,似乎却并不如何开心。年龄相差近十岁的兄弟,他却如此提防你。甚至刚刚我进入会客厅先看了你一眼,他的眉宇间都出现了一丝不快之色。”
宿鸢可不会自作多情,觉得闻衡对自己一见钟情。
闻衡有未婚妻,再说两人年龄相差这么多,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他的不满,来自于在一个外人眼中,居然先注意到闻朔,而不是他。
后续的交谈中,从他的小动作中也不难看出,自己越得闻老爷子看重,他越是在意自己更在乎闻朔这件事。
自己瞥向闻朔之时,他的手指颇有些无序地在膝盖上敲击了几下。
这是不满的表现。
这就有意思了。
想到宿老爷子之前跟自己偶然提及的,说闻家的水可比想象的深这句话,不难猜出,这对闻家骄傲的双子星,实则也是内有龃龉不合。
根据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早在闻朔不过十岁的时候,闻衡就已经进入了集团担任要职。
而闻朔,便是许多长辈口中伤仲永的代表。
小时候,明明是天之骄子,聪慧非常。
大了一些反而沉溺于各种极限运动,也就是这两年才安稳了些,但是依旧不肯进集团工作,自己在外似乎捣鼓什么新能源开发。
闻朔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他一把搭住宿鸢的腰拉进,看似亲昵无间,实则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然僵到了极致。
“宿鸢,我们俩最好的关系便是点头之交,不要做多余的事。”
“多余吗?”
宿鸢轻笑一声,“你如果真心如止水,就不会在外特意做闻家从未涉猎过的新能源行业投资,你怕什么?怕自己的亲哥哥能够轻松借助行业资源堵死你的路?我想要宿家继承人的位子,我敢说出来,你敢吗?”
继承人这个东西,有时候并不是最适合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
年龄的差距,性别的桎梏,似乎让一开始大家就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可既然不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宿鸢不介意重画一条线。
让这起跑的位置,由自己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