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坐在沙龙的沙发上看着横在那狐狐大睡的男人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所以他都睡成这样了也不存在你闯没闯祸吧?”原本在意识之海沉默的此方突然开口说。
“对哦!”经过此方的提醒彼方终于想明白是什么情况了,“他都醒不来我拿走MK2的话他也用不上的对吧!”
浮世英寿睁开眼睛就听到了彼方的声音,随即疑惑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沙发的彼方正一副油腻大叔的模样翘脚抖腿,右手将卫衣拉起摩挲自己的腹肌,嘴上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彼方余光瞥见浮世英寿那边的动静,看到他直接从沙发上拔起哟了一声将自己的衣服放下。
“醒了?”站在彼方身旁阻止她做这个动作未果的茨姆莉见状走到浮世英寿面前蹲下看着他,“感觉身体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彼方双手插进裤兜里同样走过去坐在浮世英寿身后的位置,斜歪地靠在他后背上嘲讽道:“睡了那么久,被人举起来差点一枪毙了都不知道。”
“……”浮世英寿听着彼方的话罕见的没有呛回去,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彼方拿出MK2掂量着手里的代哥正版啧啧出声,“这家伙还真是可怕啊,居然能让人一下睡那么久。”
说完她瞥了一眼浮世英寿伸手给他顺顺本来就不怎么好看,因为躺着就更不好看的头发一边吐槽:“到底是谁想的这个发型,丑的要命。”
浮世英寿坐在那乖乖地任由彼方整理自己的头发,低头盯着混血美人认真的表情还有些恍惚。
她的头发早就已经长过了肩膀,黑色的头发被夹子随意挽起夹住,额侧的刘海也已经过了下巴,刘海的发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
她一侧的脸颊被棒棒糖顶的鼓起一个小包,涂着水红色镜面唇釉的嘴正碎碎念叨着什么,但是是他听不懂的话。
“所以你对MK2还完全不了解?”
“嗯,你有什么头绪吗?”
彼方将棒棒糖调换了一个位置,糖果碰撞牙齿发出了声音同时吸了下口水,声音带着困倦的黏腻感,“有哦,我可是很清楚来着,我跟你说……”
她收回手随意伸着懒腰然后揽着浮世英寿的肩膀,将MK2伸出来晃晃刚要说什么,结果翻着白眼将头搁在了他的肩头直接睡着了。
“?”
原本以为惊喜降临他身边的浮世英寿眼里充满了疑惑看向安稳睡去的彼方。
“听景和大人他们的形容,彼酱应该也是用了这个带扣。”茨姆莉起身朝着彼方伸手要将她扶到她的休息室。
而从后方揽住彼方肩膀的浮世英寿伸手制止住了她的动作,自己保持着坐下的高度起身将彼方抱起,朝着她的休息室走去。
看着原本没有大表情时就充满了攻击性的脸,他伸手将她嘴角沾着的刘海勾下,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五官。
“走吧。”他将那些呼之欲出的情绪隐藏在心底同时重重呼出一口气,“我们去找一下吉恩。”
原本有人触碰自己就会醒来的彼方此时正安稳地躺在床上睡着——甚至还翻了个身骑着被子,将脸埋进被子中美美地拱了拱。
……
她做了个梦,她梦到了自己曾经的世界。
戴着恶鬼覆面的她低头看着面前的墓碑,此时她的脸庞还很年轻,右臂和右眼也是正常的样子,身后站着几位比她更年轻的面庞的高中生与比她还要年长的人,其他几人戴着的都是样子的白色鬼面具,只不过年长几位的面具上多了几道花纹。
“其他人呢。”她的声音透过覆面,让人感受不到她的情绪,站在后方的高大雄壮、背着一把阔刀的男人闷闷出声。
“只剩下我们了,队长。”
闻言,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没保住。”
“不,这次的伏击还是有成果的。”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顺着那只手看向那人的脸,眼眶通红。
“你是说,这种依靠生命搭建而成的伏击,是有成果的?”
“是,他们拼死带回来的情报……”男人的双眸冷漠,虽然他已经极力掩饰眼底的悲伤,但依旧能从他颤抖的嘴角看出他流露的情绪。
——他也感到不值。
“五十个人!”她打断了男人的话,右手指着面前的墓碑群看向站在她左边的男人,声音是就连那张覆面也遮盖不住的颤抖,“五十个人因为这场伏击只剩下了八个!指挥部到底有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
“陈队长。”男人的声音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说出来的话也是一个道理,难道你还没明白吗?”
她怎么可能不明白。
所有人都清楚这场伏击是单程票,运气好的可以活下去,运气不好的只能永远的留在那里,成为来年那片土地的养分。
但他们不该死。
不该因为那该死的只会纸上谈兵的菜鸟军师的理想主义的作战中。
他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必须的。
他们是军人,所以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危才是首要前提。
尽管那是可以拆卸掉的污染炸弹,但他们不该用自己守护的万家灯火做赌注。
所以有42个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一个好消息,陈队长。”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陈彼方的思绪,陈彼方看了一眼那人语气生硬。
“让我来听听用四十二个人的性命换来的消息到底有多好,御使大人。”
“你说话还是这么毒。”男人从怀中摸出了一包白色的烟盒从中拿出一根烟,“借个火,陈队长。”
陈彼方翻了个白眼暗自骂了声爹,左手举到他的烟旁轻轻打响了一个响指。
火焰自她指尖跃起,男人一只手夹着烟凑近了那缕火焰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自口中吸入鼻腔内,这个动作持续了几秒后,他缓缓吐出烟雾。
“我们找了岭南市圣教的据点,上面把那个菜鸟收回去狠狠处罚了一顿,估计以后也做不了指挥官了。”
完全高兴不起来的陈彼方再次翻了个白眼,“合着我们是他的试错石呗?他一个失误和一意孤行,导致我们失去了打更人训练营中一届毕业生的三分之二的人数。”
“所以他上了军事法庭,估计以后就在孽镜或者刀锯了吧。”
听着那两个名词,陈彼方意外地挑了挑眉,“还行。”
她的语气听起来缓和了点,但脸上却没有看出一丝开心,那双漆黑的眼瞳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像一头伏击猎物的狮子一般。
“陈队长带出来的人都是个顶个的精英,上头也没想到菜鸟能这么……”
男人自然知道这位的天赋和才能,毕竟带她的时候自己也有出过一份力。
“夸奖的词就不必了靖哥,有这功夫不如给这四十二个混蛋念念场面话。”
听着陈彼方称呼的转变,被叫做靖哥的男人无奈一笑,随后摘下脸上的那张覆面。
见到他的动作,陈彼方与身后的七人也摘下了面具,她也露出了自己下半张脸,低下了头。
那是因爆炸波及后的皮肤,或许还有其他的伤害在内也可能是植皮后的影响,她下半张脸的肤色与脖颈的颜色严重不符,她的下半张脸可以用狰狞扭曲来形容,甚至她的嘴唇上也有几条缝过针的疤痕。
“今天我们来到这,迎接我们086小队的四十二位战士、朋友和同胞。”
靖哥的声音沉重低缓。
“在肃清行动中,他们义无反顾截停污染武装车辆,为阻挡圣教以及死侍的袭击献出了生命。
这个时代伤痕累累,但总有人相信,有人挺身为深爱的国家与深信的未来牺牲。
他们将希望留给了活下来的人。
如今我方通过圣教残党位于岭南市的据点,反击的号角即将吹响,而打更人也终于能送他们回到所爱之人身边。
感谢你们能来送英雄最后一程。
愿我们的国家远离苦难,愿我们的同胞永远平安。”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陈彼方仰头望着自阴沉的天穹降落的雨,它就像锋利的刀刃一般打在她的脸上,冰凉但又灼热。
她闭上双眼深吸口气后重重呼出,低下头用衣袖胡乱擦了擦自己的脸,再次戴上了那张恶鬼覆面,眼尾泛红的眼睛轻眨,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瞳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墓碑群,隐隐闪过了寒芒。
“出于人道主义我会劝说你休息几天。”靖哥也戴上了覆面微微仰头看着眼前因大雨缠绕上了“雾气”的山林,“上面已经从各个小队调了人,岭南的事结束后你也可以自己去训练营找一些你喜欢的苗子。”
他身边的助手递给他被透明袋子封住的档案袋,他将其接过后递给了陈彼方,陈彼方接过的第一时间就将它打开,雨水浸湿了牛皮纸袋,她翻看着档案袋中的资料。
靖哥将额前被浸湿的头发捋到后面同时说,“这次岭南的行动被定为蜃灰行动,给你十天准备的时间,你的人会在明天到达你的驻地,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陈队长。”
看完档案的陈彼方冷冷瞥了一眼靖哥,手中被雨水浸湿的资料毫无征兆的被赤红的火焰包裹燃成灰烬,消散在空中,“上面不会又给我派了什么菜鸟军师吧?”
“这次的行动总指挥是我,你放心吧。”
靖哥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瞳,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弧度。
陈彼方没有回答,抬起脚朝外走去,制式的黑色风衣随着动作微微飘动与靖哥擦肩而过,后方七个人对靖哥行了个礼便跟着陈彼方离开。
“那样最好,申屠靖。”
申屠靖听到这毫不掩饰的冰冷无奈地叹了口气,身旁的助手不满地小声嘟囔着:“陈队长怎么这么狂?一点上下级观念都没有。”
话音刚落,空中的雨瞬间聚集凝结成冰锥从助手的脸侧擦过,冰锥钉在了不远处的树干上融化成一滩水,“陈队长可是你的大前辈,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才,23904届,那可是从第一届至今,仅有一年的训练营菜鸟对教官的反击战,她可是领头人。”
“什么!?”助手听着这段平淡的但犹如炫耀自己孩子般的话震惊不已,“可是陈队长今年才多大?23904届可是八年前……八年前,她岂不是才十岁?陈队长就是击败了漆黑的……”
没等助手说完,申屠靖的声音便打断了后面的话。
“回去后领罚。”
从未见过陈彼方但知道传闻的助手沉默须臾便认命般点头。
……
彼方从梦中惊醒,眼前被黑影覆盖,她微眯起眼睛看不清那人的脸,对方局促地收回自己的即将放在对方脸上的手起身背对着彼方,双手搓着大腿两侧,“你……你醒了啊彼方?”
“嗯。”
彼方似乎还没从梦中醒来,她神情与语调都冷漠到让对方惊讶回头的地步,就见那双好看的眼睛中是冰冷,是一种对于任何人不在乎的漠视,还夹杂着不属于这个人,但却恰到好处的,淡淡的杀意。
彼方右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额侧的发丝顺着低头的动作从肩头滑落。
“彼方?”
那个声音离彼方近了一点,彼方借着灯光看清那人的脸后那些情绪瞬间如同退潮一般褪去,她露出了标志性的健康笑容,“怎么啦,景和!”
樱井景和看到彼方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放心般松了口气,他拍着胸脯长吁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彼方你又被什么人占据了意识呢。”
“?”彼方不乐意了,不满道:“喂喂喂!你这个笨蛋狸猫,什么叫“又”啊?明明只有伊斯一个人占据我过我的意识啊!”
“可是刚刚彼方你就是看起来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嘛……”樱井景和小声吐槽。
闻言彼方还在挥舞的手一顿,缓缓放下,“那也是我。”她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情绪。
是难过?不甘?还是她在怀念?
或许都是。
“诶?”樱井景和愣了一下,“是你的梦吗?”
彼方看着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人提起的“盛大的梦”,伸手揉了揉樱井景和的头顶,“是啊,又是曾经。”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樱井景和差点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同时也开始怀疑起彼方说的话并不是单纯的“梦”那么简单,搞不好……
“那是她经历过的,绚烂的曾经。”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