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终于携梁玦启程前往韩国了,嬴政亲自相送,式弥称身体不适未去。
他坐在马车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眼一眼地望着外头,看不到式弥的身影,这趟旅程还未开始,成蟜的心已经开始空荡荡了。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梁玦握着他的手,这样的安慰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自从那次两人过于狂暴的亲密后,关系也并未好转,亲密接触成了成蟜的一份分内工作,他只是在完成一场任务罢了。
原先这般重要的场合,应当是嬴政与成蟜嘱咐几句,不仅仅是以兄弟的身份,更是君臣关系。可如此重大的场面下,一向行事小心,不越君臣之礼的吕不韦,竟然未经嬴政允许,走在了国君前头,只见他走向马车,朝成蟜嘱咐道
“韩国那边接应的人已打点妥帖,韩国也派了大臣相迎,若是到了韩国境内,自然有人迎接公子,若有任何变故,还请公子快马加鞭,派人汇报。”
嬴政的脸是黑的,无人能看到他的不悦,此时此刻的吕不韦,只手遮天,忘乎所以。坐在高位已久的相国,早就飘了。权利与地位带给他的荣耀,让他无法再向从前那般虚心而又恪守本分,眼前的国君年龄渐长,他却以国君仲父自居,笼络了上千门客,一时间,他手底下的人手,可比这秦宫内的人多的多了!
嬴政站在高台上,看着吕不韦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如此不留情面,他还真拿自己当孤的仲父了!!
当然,成蟜出行韩国,也代表着大秦另一段腥风血雨的开始,这个少年帝王,要在这一年撒网布局,将那些自以为是,妄想代替国君位置的大臣,统统赶尽杀绝!
而在那遥远的雍城,赵离姜可是给嬴政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年已过四十的赵离姜,给嫪毐诞下了一对龙凤双生子,惹得这假阉人欢喜得找不到北了!此事虽对外封锁了消息,可这雍城内,到处载歌载舞,庆祝这一对龙凤呈祥的兄妹诞生。
嫪毐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喜笑颜开,他对赵离姜自然是感激的,高龄诞下龙凤胎,堪称奇迹了!
“我嫪毐也有后了!我嫪毐也有后了啊!离姜,你真是我的福星!若不是你,我哪里还能有后代呢!”
离姜见他欢喜,躺在床上虽是虚弱,可也是满脸笑意
“你别到处声张,若是传去了咸阳,我也不能保证政儿是会高兴,还是生气。”
“自然是高兴了!这可是他的弟妹!他有何可气的!”
他将双生子交给如母后,又搂着赵离姜安慰道
“有了这两个孩子,你我也算是有了靠山,即便嬴政再怎么不喜欢我,怎么也得看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叫我一声假父,不过分吧?”
“还假父呢!就凭你?”
赵离姜笑着,满眼的温柔
“我在雍城也有些时日了,可政儿一次都未来看过我,大抵是还在生我的气呢,也许……我要等到他来雍城完成加冠礼,才能见他一面。”
嫪毐如今喜得双生子,自然开心,也更加愿意安抚赵离姜
“他有气也不会气你一辈子,你是她生母,有何事比生养之恩更大的?等他来了雍城,自然会见你。”
两人俨然成了对恩爱夫妻,赵离姜依偎在嫪毐怀中,又说道
“那这两个孩子,暂且不要告诉政儿,等他气消了,加冠礼过后,再告诉他也不迟。”
两个天真又满腹坏水的人,设想着美好的未来,想凭借这两个孩子谋得永久的权利与地位,嫪毐的野心何止于呆在赵离姜身边做个面首这么简单,让赵离姜生下孩子只是他的第一步,之后……他要越来越往上爬,不甘心仅被封侯罢了,他要用他的孩子谋得更高的位置!不止相国之位!更想……借着孩子,成为新一代大秦国的领导者!
吕不韦越界,嬴政并未当场发作,若要将吕不韦及其党羽一招毙命,这点忍耐自然是要有。如今的嬴政已经快满二十了,若是有心交还权利,吕不韦早就该着手准备了,可此时见他在高位上已经飘得不知今夕何夕了,嬴政就明白,他已经在用行动告诉嬴政,自己不愿意,自己仍想以仲父的名义,“辅佐”这位君王。
送别成蟜后,嬴政气哄哄回了寝殿,此时的式弥正与珠翠还有施夷挑选着给孩子用的料子,想趁现在活动还方便时,给孩子裁剪几身新衣裳。
自从有孕后,式弥的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来到战国时代已有多年,寻常日子她都有意避开思念自己的父母,可在自己做了母亲后,这份思念之情,是怎么也没办法忽略了。
十五岁,孤生一人来到这个时代,如今已快年满二十二了,时间过得那样快,此时再回忆过往,式弥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腹中的胎儿越来越大,她开始分外想念自己的母亲。那可是自己的生母啊!养育了十五年的孩子突然失踪了,并且这一生都不可能再见了,光是想到这儿,式弥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若是母亲在这儿,自然能教自己更多的孕期注意事项,若是母亲在这儿,自然也会更加细心的照顾,虽然宫中伺候的人数众多,可哪里比得了自己的生母呢?
式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想着若是自己腹中的孩子在有一天突然失踪,再也寻不回了,自己该有多么伤心绝望!只有自己体会到了为人母的辛苦,她才能更加明白母亲的痛苦!
自己的不孝,已是定局,一生都要亏欠那些远在新时代的家人。
嬴政迈着气冲冲的步子进了寝宫,式弥见状,刚想上前询问何时,嬴政便快她一步,抚过她
“如今你有身子,行礼什么都免了,这里又没外人。”
两人互相搀扶着坐下,珠翠与施夷互看了一眼,也知趣的退下了。
“今日送别成蟜,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发生何事了吗?”
嬴政握着拳头,满目恨意,他愤愤地说道
“吕相国自以为受先王嘱托,以仲父之名教导我,还真觉得自己可以踩在我的头上,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