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龙要求刁一桦必须完成挑大粪的任务。
刁一桦问是不是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
张大龙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刁一桦明白了,他点点头,对张大龙说:
“张队长,你忙去吧,我打完吊瓶就去。”
张大龙看了看快下完水的吊瓶,说了句“你快点,争取别迟到”,就转身走了。心里暗想:
“这小子,是个人才,都这个地步了,还会想着钻空子。要不是大队长叮嘱自己,先把他的钱榨干,自己才不会这样放过他。
张大龙走后,刁一桦便将吊瓶针头拔了下来,本来这吊瓶就是可吊可不吊的,不过为了卖惨,他还是要求吊上去。现在既然已无用处,还吊着干啥!
他收拾了一下,到厨房将留给自己的早饭吃掉,临走前又从自己的皮箱里拿了两块钱,这才打起精神去了大队部。
一路上,见到他的人都在悄悄地议论他。
“你看,就是这个刁知青去举报的。”
“我早就知道了,这小子不地道,咱们以后远着点,别哪一天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你说长的也是人模狗样,怎么净做些缺德事呢?”
“就是,这样的人就该送到农场去劳改。也不知道大队长和支书怎么想的,还求情把他给留下来,也不怕这小子到时候反咬一口。”
“个人有个人的私心,你不知道吧……”
“原来这么回事,唉,就是可怜那夏知青了。”
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但刁一桦一点儿也不介意。
他在这个地方不会长久的,他自信,这些人的看法就如同是他人生路上的蛛网,轻轻一抹就什么都没有了。他在乎个毛线!
果不其然,到了大队部,大队长又派他去挑大粪。他二话不说,直接领了工具就走。
不是他不想再卖惨,而是他知道,就算他卖惨,大队长也不会放过他。就算大队长放过了,那也是有更大的坑在等着。
从昨天下午挑粪时就看出来了,大队长的每句话都是个坑啊。他当初怎么就认为大队长宅心仁厚,是个好说话的包子呢。
他甚至怀疑,昨天他摔倒在粪坑里,实际上就是受到了大队长的暗算。因为他在摔下去之前,确实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了他一下。
要是夏青青知道刁一桦的怀疑,一定会告诉他,你想错了,小子。用石子砸你腘窝的,是本姑奶奶。
刁一桦很庆幸,他虽然还得去挑大粪,但他得了张队长的暗示,可以用其他方法来完成任务。
不然,他就是死,也要将耍赖摆烂进行到底。他不信,为了先进大队的名头,他们会把他真送去革委会。
挑着粪桶,拿着粪勺子,刁一桦闷头往前走。哎,红旗大队共有六个粪池,东西大队各三个,两大一小。看来,他还有的挑呢。
昨天刁一桦是在东大队的那个小的挑的。今天仍然是东大队的,但这个就要比那个小的大一倍还多,大队长要求他一天挑完。
说实话,对于农村人来说,这点活,除了脏点累点,根本不算什么,但谁让刁一桦是个一无是处的小弱鸡呢。
刁一桦挑着粪桶往前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摆出一副虚弱到病入膏肓的样子,但眼睛却在附近的地里找人。
终于他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可以救他于水火的人:张婶子。
他停下来,正想向张婶子招手,张婶子已经向他走过来。原来,张婶子也在找他。
张婶子来到他面前,看左右无人,才小声说:
“钱,你带来了么?”
刁一桦也小声说:“现在人多,说话不方便。你抽空到我那儿,我有话对你说。”
然后挑着粪桶走了。
夏青青和李超男领了任务,正好从这儿经过,看到这一幕,不由一愣:这两个人在干什么?
李超男看看夏青青,见她神色正常,不由的问:
“青青,你觉得委屈吗?”
说着,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正在走远的刁一桦。
夏青青摇摇头,说:“委屈什么,不委屈。”
夏青青是真的不觉得委屈。但是李超男却认为她心里难受,脸皮薄,不好意思往外说。
她缓声劝道:“这事儿,支书和大队长做的是不对,但青青啊,你要知道,各有各的无奈。
这件事,大家其实心里都清楚,你是受了委屈的,但大环境如此,谁又能永远保持初心呢,人活在世,有谁不受委屈呢?
好在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坏人,这一次亏了你,他们一定会从别的地方,给你找补回来。
我也知道,找补回来也不会有什么用,毕竟伤害已经造成,委屈也不会因为补偿就会消失。但有时候,妥协才能走的更远不是?
最后,姐送你一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心平气和。不要争一时长短,拿到手里的好处,才是实在的。”
夏青青没有说话。她不知该如何向李超男解释,她是真的想把刁一桦留下来的。
更何况那天夜晚,支书老婆找到自己好一通感谢,临了还给了自己二百块钱。
只是她没要而已。
钱是个好东西,但有的能要,有的不能要。世界上最难还的债是什么?是人情。她何苦为了两百块钱而丢了好大一个人情呢。
更何况她身上有的是钱,根本不在乎这仨瓜俩枣。
没等到夏青青回话,李超男又继续说:
“说起来,这事大队长也很无奈,支书对他有恩,大队长家小儿子当兵,就是支书帮他找的人。”
夏青青惊讶,“超男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连大队长家的秘辛都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