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最后一学期,每一天都像是在打仗一样,忙乱而惨烈,我和梁薇见面的时间更少了,大家都尽可能多的把时间用在复习上面,偶尔我们也会写上一两封信,聊聊彼此的近况,吐槽一下学习的压力,也会顺便聊聊未来,不过我们在各自幻想的未来里好像都没有对方的位置。
林小雨每天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以至于每当我想偷懒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可是我的基础太差,不管怎么赶,始终赶不上她,每次考试她的成绩都超出我一大截。
高考的最后一天,出奇的热,即便只是坐着,也是汗流浃背,导致我涂答题卡的时候格外的小心,生怕手心的汗水给弄花了,但是这一年的试题却是出奇的简单,基本上都是基础题,最后一科英语考完之后,所有人像是逃难一样冲出教学楼,我也不例外,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终于不用再起早贪黑了,心里就一个想法,就算考不上去打工也绝对不复读。
晚上每个班都组织了聚餐,这是我这三年里见老景笑得最真实也最轻松的一次,说了一堆套话之后就开始感性了起来,说着说着就有了哭的架势,大部分同学的情绪都被他带了起来,周围弥漫着各种离愁别绪,我自然属于那小部分,脑子里想的都是梁薇,不知道她们班是在哪里聚餐,她考得好不好,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
最后老景大手一挥,说今天尽情的吃,想喝啤酒的同学也随意。
随后整个大厅开始嘈杂了起来,大家开始互诉衷肠,不少人跃跃欲试,让服务员拿来了啤酒,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们都不胜酒力,没多久,好几个同学都是满脸红霞飞,有的郁郁寡欢,有的高谈阔论,有的抱头痛哭,也许从今天开始,我们就已经踏上了不同的路途。
“你不喝酒吗?”,林小雨问我。
“不想喝。”
“考得不好吗?”
“呸!乌鸦嘴。”
林小雨噗的一下笑了出来,接着问我:“在想梁薇吧?”
“关你什么事?”
林小雨撇了撇嘴,又和旁边的同学聊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拍了拍我的肩膀,问我待会儿吃完饭要不要一起去唱歌。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她,说实话,班里除了林小雨,我和其他同学的关系都一般般,所以我并没有太多的不舍,何况我想去找梁薇,尽管我现在并不知道她在哪里。
“要不,我陪你去找梁薇吧?”,林小雨又把头凑了过来。
“你不是要去唱歌吗?”
“没事儿,你的终身大事比较重要嘛。”
“别瞎说!”
林小雨咯咯咯的笑着,说我敢做不敢当。
吃过饭,我和林小雨打听了一下梁薇她们班吃饭的地方,可是当我们到的时候她们班也已经散场了。
“别垂头丧气的了,咱们再找找。”
我想了想,不如找一家网吧,看看梁薇有没有在上网,高考结束了,网吧是很多人的首选。
我们来到学校附近的巷子里,这里的网吧是我们最常去的,果然,网吧里人满为患,一连找了两三家都没有位置,当然也没有看到梁薇。
出了巷子,隔壁街上也有几家,如果再找不到,今晚大概率是见不到梁薇了。
“看!”,林小雨有些激动的抓住了我的胳膊。
透过玻璃橱窗,我看到了梁薇,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手指熟练的敲击着键盘。
“去吧。”,林小雨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在送别一个出征的战士。
我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突然就挪不动脚步了,发现我就算走进去,又该说些什么呢?这样远远的看上一眼就行了,难道要再被拒绝一次吗?
“我们去唱歌吧。”,我转过头对林小雨说。
“啊?!”,林小雨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我。
“不过,我们先去办点别的事儿。”
“什么?”
我带着林小雨满大街的找网吧,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空位,我登上QQ,看着梁薇的头像亮着光,我发过去一条信息,问她考得怎么样,随后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大堆,我的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也许她会来见我,或者让我去找她,可是一直聊到最后,她也没有提上一个字,我想她大概并没有见我的意思,然后下了线,和林小雨一起去了KTV。
等待成绩的过程有些漫长,每天都是提心吊胆,当得知成绩的那一刻我有些失望,刚刚好600分,而我们那一年的一本线是598。
填报志愿的那天,老景给我们讲了好些填报技巧,关于填报指南,我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别说上海的大学,就算省内几所好一点的大学也是不可能的,我拿着笔转动着,虽然也有几所意向中的学校,但还是觉得难以下笔。
林小雨分数考得很高,不过我看她也是难以下笔的样子。
班上好些同学都交完志愿表就离开了。
“你还没想好填哪所学校吗?”,林小雨问我。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随后心里一想,既然好的学校报不了,那就去哪里都没什么分别了,我刷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志愿表和报考指南一股脑冲出了教室。
林小雨在身后叫了我几声,可是我现在没工夫理她,时间所剩无几了。
我冲到了梁薇的班上,没有看到她的身影,我现在就想和她报同一所学校,就算不行,同一座城市也行。
随后我又跑到了办公楼,操场,食堂,寝室,几乎我能想到的角角落落,都跑了个遍,依然没有找到梁薇。
我坐在篮球场边的台阶上,心里无限的失落,望着手上的报考指南,随手翻开,找到之前心仪的几所口碑还不错的二本学校,填了上去。
当我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上只剩下林小雨和老景,老景看到我就破口大骂,问我能不能靠谱一点?!再不交志愿表就赶不上了!
我把志愿表往讲台上一放。
林小雨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不是要去上海吗?”
我心情本来就不好,自顾自的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随口对她说:“考不上有什么办法?!”
林小雨顿了顿,接着说:“那你要去长沙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她说:“为什么要和你说?”
“我……”,林小雨支支吾吾半天,一双大眼睛里泛着泪光。
她委屈的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哪里惹到她了,问她:“你怎么了?”
林小雨耸了耸鼻子,一颗眼泪珠子吧嗒的掉了下来,虽然她的声音很轻,但是现在教室里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所以我还是听得清晰。
“我想和你去一个地方。”
我的心沉了一下,突然觉得挺感动的,这三年幸好有她和张超在,不然我三年的高中生活不知道该有多么的苍白,我抱住了她,在她的后脑上轻轻的拍了下,对她说:“没事的,以后寒暑假都还可以见面的嘛。”
林小雨把头埋在我的胸前,哭得更加厉害了,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是个骗子。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缓了过来,抬起头对我说:“以后你有了新朋友,也不能忘了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顺手在她的脑门心上弹了一下,跟她保证绝对不会!
这个暑假没有作业,但也没有多快乐,我被长沙的一所学校录取了, 梁薇考到了重庆,林小雨顺利的被上海一所知名的大学录取,我们终于要奔赴各自的天涯。
我和林小雨同一天出发,先是到了省城,再从省城坐火车去各自要去的城市。
在省城的时候我们和刘悦约着一起吃了顿饭,她不负众望的连三本线也没上,不过家里给她联系了国外的学校,再过个把月就要出国了。
这种操作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那个时候还觉得留洋回来的指定是精英,心里对她说不出的羡慕,有钱真是好。
我的火车是中午十二点半,林小雨是下午三点,还有一点区别就是我买的硬座,而她的是软卧。
林小雨买了张站票和我一起进了站,一路上跟老妈子一样各种叮嘱,弄得我哭笑不得,她明明和我一样。
“走了。”,我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林小雨看着我,眼睛眨巴眨巴的又要流出泪来。
“别哭啊,又不是不见面了。”
“你管我!”
“嗯,还有力气和我犟嘴,说明还好。”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应该说些临别赠言之类的,又总觉得太矫情了,毕竟我们太熟了,说不出什么煽情的话,直到列车员开始催促上车,我才提着箱子上了火车。
随着一阵鸣笛声,火车缓缓的开动了起来,我把头伸出窗外,大声的对她喊道:“好好学习!”,其实我想对她说保重,可是又一想,我们是去读书,所以应该说好好学习才对。
林小雨使劲的朝我挥着手,跟着火车跑了一阵,然后渐渐的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有憧憬,也有对未知的恐惧,不知道梁薇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重庆,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有没有想到我。
我走出车站,即便一夜没有合眼,但是一点疲惫的感觉也没有,站前的广场上摆着各个学校的迎新点,我长长的舒了口气,我想,一切都是崭新的,一切都是充满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