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会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
“我掐死你——”
不要……不要……不要！
孟屿摇着头挣扎。
“不是我！不是我！”
孟屿从噩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在家里……
孟屿俯身开了床头灯，靠在床上，今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对不起……对不起江许……真的对不起……江许想起故人的身影，想起他誓死都要保护自己的样子……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卧室发出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孟屿望着天花板，空洞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边泛起鱼肚白，大街上卖早点的小摊也支起来了，这座城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充满生机的一天。大街上有赶着6:00公交车的上班族，有骑着自行车上学的学生，散发着青春活力。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生活好像在给孟屿展示，你看啊，少一个人多一个人对这个世界来说，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在孟屿这个小小的世界里，江许的离去，对她来说，无疑是个沉重的打击。她没法做到像一个没事儿人，做不到忘记过去，至少现在是。
叮铃铃——
孟屿睁眼到天亮，望着窗外出神。一通电话拉回了她的思绪。
“喂，导员。”
“孟屿，你这周还是不准备来上课吗？”
“我……导员，我再申请请一周假。我……还是没调整过来。”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下午你来趟学校续一下假条。”
说罢那边挂断电话，想来导员也是非常忙。
自打江许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孟屿不敢回想，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江许妈妈……这一个月，她就躺在家里，哪儿也不去，有时候房门都不出。就在这间小小的卧室里待着，躺在床上，有时候直接躺在地上，望着房顶，回想起他们高中时的场景，这次，她终于不再逃避，她确信，她喜欢江许，不是执念，就是喜欢。从很久之前就是，高中的时候，有时候无意间的触碰，都会让孟屿心跳加速。孟屿想，要是她当年可以勇敢一点就好了，如果她高中就表明心意，或者在同学会之后的每一次见面，她向他表明心意，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遗憾。可惜，没有如果。
如今，他已然不再，她这份喜欢，太迟了。向谁诉说都不知道。
孟屿从床上爬起来，找了件像样的衣服，宽大的T恤，衬得孟屿更加瘦弱。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个人蔫了吧唧，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甚至干的有点起皮。她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转身去开门，就听见外面霹雳哐啷的声音。
又开始了，每天都要来一遍，真够闹心的。
孟屿无视地上的一片狼藉，转身去洗手间洗漱。
“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闯出这么大的祸，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女儿不是你的？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你养个闺女都能出毛病，不知道是谁的锅！”
孟屿反锁了洗手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父母的争吵声。随便洗漱了下，戴了顶帽子就准备出门。
“全家为了你这事儿赔了人家白家多少钱你知道吗！”
说着，妈妈抓起身边的杯子，向孟屿扔了过去。
“害人精你就是！”
孟屿来不及躲，好在杯子被爸爸接住了。
“你疯了！那怎么说也是你女儿！”
爸爸生气的质问。
“她还知道是我女儿？她要知道就应该出去挣钱，赔给人家！”
“孩子还小，还在上学，钱没了我还可以再赚，你想钱想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这他妈的日子过不下去了，离婚！”
孟屿听不下去了，摔门离去。
不知道多久没有呼吸新鲜空气了，外面的阳光明媚，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过于刺眼了。孟屿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人群中。
B大校园。
九点多，大多数学生都在上课，校园里没多少人。
孟屿穿过梧桐路，来到办公室。
“你回去以后要好好调整，不行了就去看看心理医生，要注意身心健康。”
她的事导员也了解了一些，很是不忍，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太重的话。
“好了，你回去路上小心点。”
“好，谢谢老师。”
孟屿想着宿舍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就上去看了看。
她们都在，客套的问了问她最近的状况，她也敷衍的回答了。没有一个人来真正关心自己，不过没事儿，大学嘛，本来就是随机分配到一起，又不是一定要成为朋友，看开就好了。
拿了东西，她就在校口等公交。
她低头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不小心撞了上去。
“不好意思。”孟屿赶忙道歉。
“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你个灾星。”
是她。叶榆淑。
孟屿抬头。脸上好像又传来火辣辣的疼。孟屿不打算和她计较，反正道过歉了，不必和她纠缠。
赶巧，11路公交车来了。
“让开。”孟屿冷冷的说。
“你还想走？”说着叶榆淑用力扯过孟屿的肩膀，她手里的东西撒了一地。
“你干嘛——”
孟屿觉得很无语。
叶榆淑还是一身辣妹装，一头金色卷发，搭配大胆的妆容，还真是符合她的性子。
“今天，你不许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叶榆淑双手抱在胸前，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孟屿。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孟屿快被她逼疯了。没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
“很简单，说你和江许哥哥的关系，以及，我要你跪在他的墓碑前，忏悔。”
叶榆淑一字一句的说出。
江许……
孟屿在这件事上，无法辩驳，只得答应。
这么多天了，她一直处于自责的状态。都怪自己……
“走吧，你带路。”孟屿收拾好刚刚撒了一地的东西，跟上她。
叶榆淑开车带着孟屿来到了一个陵园。
在车里。
叶榆淑说：“你必须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他为你豁出命。”
“我们，是从初中认识的，一直到高中，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后来高考，大家都奔向了远方，没想到，我们两个居然在同一个城市。”孟屿顿了顿。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直到今年同学会，才把大家都聚集到一起。我没想到他也会来，后来，就一直联系着。”
孟屿抿了抿嘴唇，说：“我喜欢他。”
车里的温度冷到了极点。
过了好久，叶榆淑张口：“所以，你告诉过他吗？或者，他喜欢你吗？”
“没有，除了你，我谁都没有说过。”
孟屿闭上眼睛。眼角微微泛红。
“他……”孟屿哽咽了。“我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想法，只是从蛛丝马迹来看，我认为他也是喜欢我的，可是我不想自作多情。”
“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谈过恋爱，”叶榆淑摘下墨镜，“我追了他一年多，他一直没答应。”
“呵，”她轻笑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孟屿略微震惊。
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谈过？
过了会儿，叶榆淑从包里掏出一封信。
“喏，伯母从他的卧室里翻出来的，现在想来，估计是写给你的。”
叶榆淑重新带上墨镜。
“拿着这封信，在他墓前，好好忏悔，滚吧。”说着她打开车门。
“即便知道你是他喜欢的人，我还是做不到不恨你，毕竟，他是真的为了救你才走的。”
说完，叶榆淑重新发动车子，扬长而去。只留下呆在原地的孟屿。
孟屿拿着这封信，信封已经发黄，想来是有些年头了。再加上叶榆淑走之前说的话，孟屿几乎可以确定一件事。
在这之前，孟屿必须去好好看看他。叶榆淑走之前告诉了自己白骁的位置，找起来并不难。
过了会儿，孟屿来到了他的墓前。
墓碑上他的照片，还是她熟悉的模样，少年明媚如阳光，不一样的是，这阳光笼罩着一层灰色。他的墓前有一束白花，想来是亲属放的。
“瞧我，来得及，连束花都没给你带，抱歉啊……”
孟屿说着又哽咽了，她抬手摸了摸泪水，接着说：“江许，我们……我们从初中就相识，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吧。”孟屿的声音很是温柔，像是在诉说一个故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大概是你给我讲题的那一瞬间，也许是频繁的聊天让我有了错觉，初中对你朦胧的感情，我没有清楚的认识到，这就是喜欢。”
孟屿往前走了几步，蹲下来，抚摸了他的照片。
“后来啊，你说我高中不太搭理你了。我承认，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纠结，是我自己不想承认喜欢上了你……”
对不起。
“叶榆淑给了我这封信，里面的内容会和我想的一样吗？”
孟屿小心翼翼的拆开了信封。
山鱼：
请不要怪我这么称呼你，我怕你知道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临近高考，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纠结，我想知道你要去哪所大学，读哪个专业。可是我不敢，我只敢在你和其他同学玩闹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打听，结果还是徒劳。
你不知道，高中你偶尔来问我题，我内心有多激动，想着你蹲到我课桌旁，让我给你解题，我表面强装镇定，其实内心早就已经方寸大乱。
后来，我期待着你来问我题，可是天不遂人愿，你成绩也还不错。不过，有这几次偶尔的接触，我也很满足了。
最后，我想说，你真的很好，很温柔，善良，还带着点可爱。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注意你，也许是你无意间撩动头发的瞬间，也许是我们做同桌的时候。总之，我喜欢你，想保护你，靠近你。
快要高考了，我不能影响你，这封信，就等高考完了，我亲自交给你。
祝你高考金榜题名！事事顺遂！
2021.5.20
读完了，孟屿沉默了良久。
她拿着信封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这……没想到……他高中的时候就……
孟屿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哭。
上天仿佛感知到了这份伤痛。天空乌云密布，一时间大雨倾盆而下。
孟屿连忙将信牢牢捂在怀里，像是保护某件珍宝。
“我真傻，原来你当时的心意，我竟然半点都不知晓，还一直躲着你。”
为什么，为什么信最后没给自己。
想来，江许高考后确实联系过自己，而她呢，回他消息也是冷冷的，根本没有透露出半点消息。后来，同学会，终于让他们再次有了交集。在这之前，她还不知道江许和自己一同留在了A市。她还真是……对他一无所知。
“没想到，我们两个都是相互喜欢的，怪只怪，是我自己不够勇敢。”
“这难道就是有缘无分吗？江许。”
孟屿望着墓碑，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模糊了眼睛。此刻的她痛彻心扉，多年前少年的爱意铺在眼前，痛的孟屿无法呼吸。
大雨中，孟屿全身湿透，可是她却把怀里的信护的紧紧的。
这是他，留给她唯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