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高台专门为各个部族的人们跳舞预备。高台下面是数丈高的篝火,映得整个天空都是赤红色,亮如白昼一般。
篝火旁边是数万看演出的百姓,一张张淳朴的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
草原人个个能歌善舞,而这种表演也单纯只是为了助兴。
不像南朝皇宫宴席,每个表演者都是世家贵女,不容半点出错。说难听了,宫宴就是展现自己的相亲宴。
这里单方面就是为了欣赏,甚至大多数族长都不知道台上表演者是自家子女。
一曲歌舞完毕,上来一群劲装少年,他们围着高台摆了许多烟花,又一群少年每人拿着一个梅花桩,入场后以五行八卦方位摆好,少年们在高台上演奏起了各种乐器,声音如轻轻呢喃,低低诉说。
开场音乐一起,云天音不知从何处飘落。她身穿五彩霞衣,轻纱拂面,脸上带着浅淡笑容,已落在梅花桩上。
她在一丈多高的梅花桩上飞天揽月,反弹琵琶,轻歌曼舞,舞步配着五彩霞衣,抢夺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是她留下的绝世之舞,人前展露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曲反弹琵琶之后,她自知时间已经不多了,将中指、食指全部紧紧裹缠,免得自己表演时再呕血。
这时,她身体阵阵发热,冷汗也渐渐渗出,但全不在意,双手轻轻向下一送,将手中琵琶送进了梅花桩外围地上的一个少年人手中。
那少年接过琵琶,猛弹几指,声音立即高了八度,带着其他乐器声也一路攀升,扶摇直上。
乐声一起,云天音的舞步也加速了起来,她手持九尺长绸,舞的正是飞龙在天的鞭法,门内弟子除了叶明君无人识得,这也是二弟子叶明君几次要求过来漠北她都不允的原因。
随着月上中天,她已浑身浴血,空气中散发出淡淡冷香气息,气息渐渐浓烈。
这是自中毒以来第二次清醒地感知到毒发的痛,那种蚕食肺腑之痛,真想让她大喊一声“大国师,你特么太缺德了”。
能从入魔的境界中解脱出来。她很幸运,云家的门第是不能容下一个疯魔的子女的,尽管是遭人算计也不行。
手上的长绸顶端火镰开始燃烧起来。先是一颗颗火星,而后渐渐燃出火苗。
她站在高高的梅花桩上,几个纵跃,燃烧的长绸将高台边缘少年们摆放的烟花全部引燃。
顿时,明亮的烟花窜起数丈高的焰火,如同火山喷发,晃得人明明睁不开眼睛,却连眨眨眼睛也舍不得,因为云天音的舞步如浴火凤凰一般。烈焰中照的纤毫毕现,那是神来之舞,平生仅见,以后也将不再有。
空气中冷香味儿、火药味儿,淬了毒的火镰味儿交杂汇聚。
云天音的舞衣也渐渐燃烧了起来。
烟花燃尽,高台瞬间黑暗,人们刚刚看焰火太过专注,这时火光突然一灭,众人眼睛暂时目不视物。
而云天音也借着这须臾之间向台下数丈高的篝火坠去。
她眉目含笑,眼中写满了志在必得,低喃道:“淬了化尸水的火镰加上篝火,会把人烧的骨头都不剩。大国师,算计我,你休想得逞。”
说完闭上了眼睛,同时也感受到了身下的滚滚热浪朝自己袭来。
正在这时,突然感觉浑身一凉,热浪也离自己远去,她猛然睁眼,见到了君莫离那张酷帅无边的脸。
原来就在刚刚,君莫离向她冲来,斩了她身上正在燃烧的舞衣,用清凉的阎王嫁衣将人裹起带离了篝火。
云天音怒道:“君莫离,你坏我大事。”
说着一口血喷了出来又接着道:“刚才若稍有差池,你我都要葬身火海。”
君莫离怒道:“既然你的大事就是葬身火海,本王陪你便是。”
说着几个纵跃跳出人群,再看远处,她的那件五彩斑斓的舞衣因为篝火的热浪推动,并未投入火海,而是边燃烧边向天上飞去。最后成为了一颗星星,在一切燃尽后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人们不明所以,在少年收拾梅花桩之时,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而君莫离也彻底被激怒了,他用自己的外袍包裹着云天音的身体,打马扬鞭,一路向远方而去。
其实血祭王旗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梦瑶小郡主,而是她自己,是她要借大婚的篝火晚宴逃离这犹如炼狱一般的人间。
难怪当初赶虎威将军走时那么绝情,还以为她是报复虎威当日的见死不救,原来是将他与自己的死摘了个干净。
云天音只觉得身体阵阵发热,喉头腥甜,若不是缠着手指,此时也不知吐了多少血。
她忍的极其痛苦,浑身浴血,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跑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大帐前,君莫离抱着云天音冲进了帐内,对守卫道:“二百步以外,警戒。”
待众人离开,他将云天音放在床榻上,解下了自己的腰封缠了她的双手,又解下了云天音的腕带蒙了她的眼睛。
云天音惊恐道:“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君莫离咬牙切齿:“干什么?孤男寡女,你说干什么?”
云天音愤怒:“放我走,你这个禽兽。”
君莫离怒气不减反增道:“都知道叫我禽兽了,不做点禽兽该做的事怎么对得起你?”
说着几把撕碎了云天音的衣衫目眦欲裂道:“你就是一个无情无爱、冷心冷情的人。
雁归楼的事你可以忘了,我不怪你。可是自你醒来后我陪了你多久?我对你的好,你一点也感受不到吗?你我的账还没算完,我允许你去死了吗?无声无息的安排了这么多,你跟我商量了吗?”
云天音毒发严重,阵阵发虚,断断续续道:“我……没与……任何人……商量。”说完终是一口血涌了出来。
君莫离怒极,嘶吼声如同野兽在咆哮:“任何人,难道在你心里,我也只是一个任何人?我对你的好,哪怕是瞎了聋了,都该有所感觉。你凭什么还说我是任何人?”
吐出了一口血,云天音说话不再断断续续,可说出来的话同样冰刀雪剑:“不,你当然不是任何人,你是仇人,是我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生吞活剥的仇人。
若不是身在漠北,怕给西齐出兵的理由,你早就死上千八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