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表态,众人欲将雁归楼逼上死路。
这时只见南旋归上前道:“陛下、如今雁七公子身体抱恙已是事实,皇家影卫有进无出也是陛下亲订铁律。”
“只是七公子当年熬遍酷刑,依旧不肯屈服,准确来说他并未正式加入皇家影卫。”
“微臣爱惜人才,当年即不肯放他离去,又不想他因此而身首异处,只得与陛下立下生死状,若他日此人做下背主之事,微臣愿与他一同承担罪责。”
“如今他欲离去,事出有因,并不算背主。微臣当年所立生死状今日交旨。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静观事态发展,如今戏看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做出了结之时。
拈须道:“南爱卿所述,当年确有此事。既然此人已经暴露人前,以后是善是恶,是忠是奸再与你无瓜葛。”
“只是今日之事,雁归楼、你打算如何给这满朝文武一个交待。”
雁归楼身受重伤,正在打坐调息,可他哪里能静下心来。
哼!两个老家伙真不要脸,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小孩子,你们也好意思!
但他不言不语,静坐不动,直等到周围慢慢静的落针可闻。
听周围蛙叫蝉鸣之声皆已不在,嗯!这才像话嘛!小爷说话之时,哪有你们插嘴的份。
一群老东西,科考时的诗书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众臣等的早已不耐烦,这雁归楼当真是胆大包天,皇帝问话都敢忤逆不答。
难道他是吃着熊心豹子胆长大的?
雁归楼见气氛差不多了,虚心假意地屈膝下跪道:“陛下、承盟南大人照拂,让草民以臣子之身,在朝中侍奉多年,可正如诸位大人所言,草民江湖出身,一身匪气。那不如就以江湖规律论处。”
沐大人心说:说你江湖出身都是抬举你了,江湖上可没人承认有你这号人物,你怎就顺杆爬上去了,咱有点自知之明不好吗?
谁知没有自知之明的雁归楼继续语气铿锵道:“在江湖,退出帮派,要施以三刀六洞之刑,死生不论,各安天命。”
什么,原来江湖规矩还会如此,这话我爱听。深有同感的严李众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光亮。
“草民自请三刀六洞之刑退离。”
话一出口,有人听的快意,有人听的茫然。
那什么,谁给解释一下,什么叫三刀六洞之刑。
唉!我说你连这个都不懂,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
等着瞧吧!这下有好戏看了。
嗯!确实是好戏,本官可以保证,这是你平生仅见的一场好戏。
这雁归楼真能干得出来呀!
狠人,绝对的狠人。
这时八皇子殿下急忙跪下道:“小七、不可。”
“父皇、虽说这江湖上的三刀六洞之刑,武功大成者依然能活命。”
“可是小七的身体只是孩子,发育尚未完全,如今又丧失了武功,怎能活下来。”
雁归楼赶紧拽了一下八皇子衣袖,低声道:“殿下,今日之事终归不能善了,这已是草民能想到最好的结局了,切莫阻拦。”
八皇子急切道:“小七……”说完又压低声音道:“别走,留下来,小王护你。”
南旋归也没想到,雁归楼为了离开鬼影卫,会做的如此决绝。
他有些后悔了,当初雁归楼来请辞的时候,他应该放他偷跑的。
那时候雁归楼也不说为何离开,他本想让皇帝压压此事,希望皇帝能将人留下来。
嗯!不说原由就对了,说了才见鬼,人家孩子只是想回个家,招谁惹谁了,你们这些糟老头子,一个两个的就是没事找抽型的。
皇帝九旈珠冕下的目光清寒道:“好、朕准了,李公公、备剑!”
随着李公公尖细嗓音传宣后,一众侍卫来到殿前,每人手持木匣,木匣里则平躺着一把森寒无比的宝剑。
宝刃锋锐,让人望之胆寒,莫说是用它在身体上穿个透明窟窿,就是划破一点皮,那也是钻心的疼。
见此阵仗,很多人都吓得面色渐渐苍白,再不敢发一语。
三刀六洞,好像是懂了。
不过也有侥幸心理,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的,雁归楼鬼精鬼精的,他才不会自掘坟墓。
若敢给自己上这样刑罚,那这雁归楼就不是个人了。
看来诸位大臣是多虑了,今天雁归楼的命能不能留下来,哪还用他们费心,人家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
老梁皇硬逼着雁归楼把事情摆到金銮殿上来,也是想看看他要离开的决心有多强,能为此事做到哪一步。
若雁归楼不同意将此事殿前众议,那他就继续担任他的影卫首领之职。
毕竟他若在皇家影卫任职满四年,就可加官晋爵,获得一个明面上的身份。
而以皇帝和南旋归对他的宠爱,这个身份绝对在二品之内。
这可是寒门学子十年寒窗苦读也求不来的品级。
可这雁归楼,任凭皇帝好话说尽,就是不肯留下来。
没办法,皇帝也是要面子的。既然是你执意要走,那就先看看这满朝文武答不答应。
凭心而论,雁归楼入皇家影卫两年,人狠心毒,搅的朝堂腥风血雨。
如今日所见,他拉满了仇恨,却让吏治清明了许多。
不得不说雁归楼是用自己的身体,匡扶大梁的江山,而今他自己求了个问心无愧,飘然将去。
可自己这个万人敬仰的皇帝,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纯属扯淡。
想要留个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人都留不住。
想到这里,皇上有了一种神兵利器不能认主的无力感。
又怜惜雁归楼片刻后的遭遇。语带无力道:“南爱卿、就由你行刑吧!”
这时见雁归楼缓缓站起,长身而立,腰背挺的笔直,向南大人拱手施礼道:“南大人、请。”
这人的确是雁七公子无疑,七公子无论何时都这般淡定从容,礼数周全,足可堪称吾辈楷模。
南旋归本不愿意,但见龙椅上的那位,和身前站立这位:“哼、两头倔驴子,谁都不肯让步,却拿我南某人当枪使,你们好意思?”
再看这满朝文武,大部分人都在看热闹,“唉、苦也!”
南旋归持起近身侍卫木匣里的长剑。他已经决定:三把剑、两把穿过大腿,一把穿过腰侧,绝对不会让小七有性命之忧。
刚要动手,这时严相爷阻止道:“慢着,还请七公子宽衣。”
雁归楼闻言震惊的瞳仁放大,手也有些颤抖。
缓了缓情绪方道:“严相、何苦如此相逼、草民已自领刑罚,还请严大人不要太过为难。”
哪知严相却言之凿凿道:“雁七公子武功高绝,南大人自也不弱,对于武学之道、诸位大人都知之甚少,谁晓得这其中会有多少弯弯绕绕,让七公子做弊了去。”
雁归楼气得无语道:“这只是领罚而已,又不是秋场问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三刀下去三个透明窟窿,六个洞。敢问严大人,这期中还有何可做弊的。”
严相爷悠然道:“雁归楼、你也不必恼怒,这朝堂之上都是男人,雁七公子难道还害羞不成。”
雁归楼岂止是恼怒,那是非常恼怒,眼睛都似在喷火一般。
怒斥道:“严相、你不要欺人太甚,草民虽然来自江湖,可也非不懂礼仪之辈,当众宽衣,如此行径,岂是君子所为。”
严相爷皮笑肉不笑道:“雁归楼、你这般推脱,莫非身上有什么隐密?难道你是西齐派来的暗探。”
“本官听说西齐的大内暗探,腰间都会刺下虎头刺青,不如让诸位大臣验查一番,以证清白如何?”
雁归楼见此情形,气得眼尾泛红,双眼含泪,但他知道自己完了,这天下,哪个皇帝会肯放过一个细作?
这时听宝座上的皇帝沉声道:“雁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