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大半月的时间里,龙书昀虽没有和沐瑾见过面,但每天不管多晚都会煲电话粥,一煲至少一个小时。
这天,龙书昀早早地的下了戏,回到宾馆卸完妆后,一个人去了那个已经成了废墟的小镇。
废墟之中,随处可见房屋倒下后破碎的一砖一瓦依旧保持原样,被警戒线所包围。一些半倒不倒的房屋被钢筋加固,充满生机的花草树木从废墟之中发芽,生长,绽放着勃勃生机。
这里已经成为了一个景点,让人们回忆当年的一切。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茶楼里欢声笑语,孩童你追我赶,河边散步的老人,牵着狗狗约会的情侣,学校里孩子们一声好过一声的声。
仿佛昨日一般。
龙书昀站在灾难后立起的一块巨大的石碑前面,石碑上面清楚的记录了留在这里的人的名字,年龄。石碑后面留有一大块空地,上面放满了鲜艳的菊花。
听导游说,这里便是他们的衣冠冢,毕竟,他们的身体永远留在了废墟之下。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有一个小坡,八年前,这里并没有这么一个坡,而是一所小学,当时在学校里的将近两千名学生和数十名老师,全部被压在了学校下面。
他们,甚至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龙书昀看着当年地震发生的情形,一群睡梦中稚嫩的孩子,明明,再有几分钟,午休就结束了,他们会高高兴兴的在操场上追逐打闹,明明,再有几分钟,他们就可以平安的活下来的。
龙书昀低着头,将帽子压低了些。一滴泪滴落在地上,散开后长出来一棵嫩绿的小草。
沐瑾这边依旧每天百无聊赖的上班,批文件,开会,下班。还要回家看着沐荣和卓凡两个人疯狂的撒狗粮。
他想着至少卓宁也是这样的吧,每天下班的时候都想着把卓宁拐上,一起吃那两人的狗粮,可是卓宁自从他第一次加上他一起回去后,就不去他家了,不管他怎么叫,都叫不去。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她想得无法入睡,只能依靠着枕头上遗留的她的味道,勉强入睡。
可这几天,枕头上她的味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逐渐失眠了。只能在白天更疯狂的处理公司事务,晚上兴许就能好睡些了。
拿着一张纸巾的手从龙书昀旁边伸了过来,龙书昀道了声谢,轻轻的拿了过来,将脸上的眼泪擦拭干净,平复好心情后,这才面对递给她纸巾的人。
是一个看上去很慈祥的女人,大约四十岁左右,满脸都是小小的皱纹,可依骨相来看,年轻的时候肯定很漂亮。一身很朴素的衣裳,头发挽在脑后,手腕上挂着一个帆布包,包里放着一束满天星。
“谢谢。”
女人浅浅的笑着,可笑容却似乎不达眼底,只是对于一个陌生人该有的礼貌。
“小姑娘,你不是这镇上的人吧?镇上可没有你这么好看的人啊。”
“我确实不是镇上的人,我是过来工作的。”
“想着,过来看看。”
女人转过身,看着面前学校的堆废墟,一种哀伤的气息从她身上传出来。
这所学校里,应该有她的家人吧?
“八年了啊,我每年的今天都会来看看,也不知道,我的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姐姐,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
“当然重要了,今天可是他的生日,过了今天,他就是一个成年人了。”
十岁,仅仅十岁。正是懂事听话的年龄。
“这么多年了,人们都已经忘记了当年了,恢复了平静的生活,重新组建了家庭,重新生育了孩子,能为了当年的他们流泪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
说着,她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眼泪也悬在眼眶里时时准备落下。
“可是,我的儿,我怎么能忘记呢?”
从她的精神状态,龙书昀知道她生病了,思念成疾,药石无医。
“姐姐,逝者已逝,节哀顺变。只要你没有忘记你的儿子,他就永远活着,活在你的心里的,你的记忆里。”
女人听到她的话,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八年了,所有人,都希望,我能忘里他,开始新的生活,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是,我就是忘不了,我也不想忘记。”
“可是,最近几个月,我发觉我已经记不清儿子的脸了,他也不再我的梦里出现了,你说,他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了?”
龙书昀扶着她做在一旁的长椅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
“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可是他最爱最爱的妈妈啊。”
“他可能,是看你太过思念他了吧,觉得,你太辛苦了,他或者,是看你生病却不好好治疗,所以,他暂时躲起来了。”
女人呆愣愣的看着她,眼里的泪水不停的往下流,虽然自己不认识她,可她却愿意相信她说的,儿子是因为自己不好好治病,不好好吃药,故意躲着的,以前,他就爱用这种话,来威胁着自己乖乖吃药来着。
女人的眼泪流的更凶了,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布娃娃,放在胸口上,哭的泣不成声。
“这个,布娃娃是我,二十七岁生日那天,儿子送给我的礼物。”
“他知道我,喜欢布娃娃,每次出去玩的时候,都会给我买一个,他知道我喜欢吃棒棒糖和小蛋糕,每次都会先给我吃,他很听话,很懂事,学习好,老师也很喜欢他。”
“他说,他最爱的就是我了,你说,他怎么就舍得离开我呢?”
女人在长椅上哭了好一会,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直到她的家人焦急的找了过来,将她带走。
龙书昀看着始终照不进阳光的废弃小镇,走不出来的人,何止她一人,不过是,强忍罢了。
天灾人祸,最是无法预料,无力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