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听闻了药效以后自己也喝下一碗。
随后连夜写下药方,送进了皇宫以及都城之内的各大药房。
这个药无法根治瘟疫这一点她是很清楚的,但是至少可以抑制病痛的发作,恢复精力,并且能让身上红斑溃烂的地方不再继续蔓延。
无论如何对百姓来说,都是绝对有用的药。
信件送出去没过多久,谢府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令顾江漓感到意外的是,前来谢家的人是当今皇帝。
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好些个大臣。
皇帝莅临谢府,谢家上下都战战兢兢地,没有生病的下人都被叫出来服侍皇帝用茶。
但是皇帝很惜命,端上来的茶盏他一概不碰。
其他的几个官员依旧如此。
面对谢老夫人的招待,皇帝只说,他只想见见顾江漓和谢时宴。
顾江漓和谢时宴赶到一看,每个人脸上都蒙着厚厚的纱布。
如果不是皇帝穿着龙袍,仅从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顾江漓还真的不一定能够认得出来他。
“参见圣上,见过各位大人。”
顾江漓显得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错处。
谢时宴则是站在一旁,既不行礼,也不说话。
那些个大臣顾江漓并没见过,认不出来。
但是很显然他们面色不悦,有些趾高气昂,看这架势并不像是寻常的拜访。
她等着皇帝表明来意。
皇帝眉头已经皱成一个川字。
他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顾江漓和谢时宴问道:
“朕在宫中收到信件以后就赶过来了,你们已经找到了压制瘟疫的药方?试过吗?当真有用?”
谢时宴本就不爱与皇帝多说话,拉着顾江漓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顾江漓言辞郑重,回答道:
“回圣上,送去宫中的信上已经写明了抑制病情加重的药方以及重要药引,的确是有用的。
“圣上有所怀疑?”
皇帝这口气带着这么浓重的质疑,顾江漓若是连这听不出来,那算是她白活这么多年了。
皇帝干咳一声,又说:
“不是朕不相信,是几个太医看过方子以后都认为不太合理。
“他们从未听说过以那种东西做药引的方子,实在是很难判断是否是你们在写方子的时候出了差错。
“为了能够确认一下,朕才专程走这一遭。”
顾江漓心下明了了。
看起来坐在旁边的一些人中,那几个尤其趾高气昂的就是宫中的太医了。
他们神情高傲,眼中尽是自满。
丝毫不相信这压制瘟疫的方子是从谢家传出来的。
这并不难理解。
这几个太医如此自信,就是不肯相信连他们都无法破解的疑难杂症,竟然在宫外能够找出抑制之法。
顾江漓浅浅一笑,语气平淡却带有力量:
“圣上,臣妇并不认为研制出这个药方是个什么值得请赏的事情,我和时宴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讨得您的夸奖。
“之所以把这个药方送进宫里给您,是想着反正全都城的百姓都要知道这个药方的,给您一份也不算我们厚此薄彼。
“您的千金贵体质疑所有入嘴的药物也正常。
“如果您和几位太医并不相信这个药方能治病,那就别吃,也用不着到这里来求证,毕竟我们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但百姓们怎么想,就由百姓们自行决断就行了。”
我佛不渡求死之人。
救命的药爱吃不吃。
她也并不是要求着这些人活下去。
皇帝一听顾江漓这话,有些急了。
毕竟他也只是听从太医的意见,谨慎了一些。
故意带着太医和一些个大臣过来,只是想要在顾江漓这里得一个肯定的答案罢了。
没想到这顾江漓常年待在谢时宴身边,也学着谢时宴的性子,完全不给他面子,上来就是一顿怼。
他神色尴尬,语气软了下来:
“顾娘子不要急着生气,你也说了,朕乃天子,入口之药自然需要万分小心。
“朕来此是想看看研制出这药方的大夫,也许让他来与朕的几位太医聊聊,或许太医们就能明白这药方的合理之处了。
“太医若被说服,认为此药有用,朕也就不再怀疑了。”
皇帝的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但是还被顾江漓直接拒绝。
“不用了圣上。”顾江漓直接站起身,“找到药引的人是臣妇和时宴,想出其他几味药的大夫只是个街头的赤脚大夫。
“其实臣妇也认为这药上不了台面,圣上担心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圣上既然相信几位太医,不妨回宫中等着,兴许过不了多久,这几位太医就能找到完全不同的治疗此瘟疫的方法。
“通往皇宫大门的路并不止一条,圣上也不必执着于谢家拿出来的这一方药方。”
顾江漓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谓是一点退路也不给自己留了。
其实她并不知道柳大夫从前的过往,但是她清楚明白一件事,宫中的太医一职几乎是终身制的。
离开皇宫,只有两个情况。
一是犯了事,被太医院革职出院,因为这种原因离开皇宫的太医基本上是不允许在宫外行医的。
二是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联名上书,要求将此人逐出太医院。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相信柳大夫如今并不想再看到宫中这些人的嘴脸。
若是被这些太医认了出来,说不定还会惹来麻烦。
再三思考之下,她还是宁愿得罪皇帝。
皇帝听了她的话,透过层层纱布也能看得出他那难看的脸色。
还没等他先发火,一旁的几个太医反倒是坐不住了。
“夫人脾气真是太大了,我等不过是想与谢家的大夫聊一聊关于瘟疫的治疗办法而已,你又何至于如此抗拒?”
“就是,圣上毕竟龙体金贵,当然不是什么药都能往嘴里喝的,我们小心谨慎一些,又有何错之有?”
“即便是见了那大夫,我们也不可能瞧不起他为难他,当着圣上的面,夫人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顾江漓冷眼看过去,嘴角挂着笑,淡漠道:
“我还是那句话,爱喝不喝。”
“你……!”几个太医急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有些瘦弱的男人。
他步伐沉稳,两鬓有些斑白。
厚重的纱布遮挡了他的下半张脸,但是顾江漓对他格外熟悉,所以即便只有一双眼睛她也能认出来。
男人走到她身侧,对她微微俯首,“夫人好意,老夫心领了,但是您为了老夫得罪圣上实在令老夫心中难安。”
说罢,他两步行至堂中,对着高位上的皇帝拜了一个大礼。
“罪臣柳康,参见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