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殿被皇帝修整好了以后,呈现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富丽堂皇。
就连那颗夜明珠,也被皇帝送到了云光殿来。
虽说皇帝这段时间对她算不上热情,但是顾江漓心里很清楚,皇帝会因为那个孩子的事情伤心痛苦,却不会永远记恨她。
就算顾江漓在他面前请旨,希望父亲能进宫领回顾江茹的尸体,皇帝也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如此一来,皇帝本人身上的破碎感更加浓烈了。
饶是阅男人无数的顾江漓,也难免心生怜爱。
所以她已经做好决定,如同她那天对皇帝许下承诺时说的那样,她以后再也不会用计谋算计皇帝了。
即使她要对付的人是深藏不露的皇后。
————
父亲进宫是三日以后。
冷宫中的顾江茹彻底咽了气,他来领尸体。
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兴许是原主的记忆作祟,这个她第一次见的中年男人,却让她心酸至极。
与记忆中的父亲不一样。
记忆中,父亲是威严的,高大的,少言少语的。
可现在,他已经苍老憔悴了许多,两鬓白发令他看起来更加佝偻憔悴。
“老臣参见顾昭仪......”
见他就要下跪,顾江漓立马上前将他扶起。
“父亲...云光殿中没有外人,不必行此大礼了。”
顾父苍老的一双眼睛里含着泪花,似是想从眼前这个装扮华丽、光鲜亮丽的女子脸上看到曾经懵懂乖巧的女儿模样。
“江漓,你的身子好些了吗?我听说你之前小产......”
“父亲放心,女儿身体已经康复了。倒是您,身体可还康健?”
顾江漓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明显是显而易见的。
顾父在短时间内先后失去了妻子、姨娘还有一个女儿。
这样亲人离世的重大打击,他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享受安逸生活的。
“女儿,你好,我这个当爹的也就好。
“我在家里听说了后宫最近发生的事情,真是没想到张姨娘和茹儿会做出这种事情......
“还好...还好你没事...孩子总会有的...”
顾江漓低下头,带着父亲往外走。
“父亲说的不错,孩子总会有的。父亲跟我走吧,我带您去见顾江茹。”
按理说,她用不着做这样带路的事情。
但是这毕竟是她在世上最后一个带着血缘的亲人。
能多陪他一段路总是好的。
冷宫的路她并不陌生,父亲身后跟着几个抬尸体的工人,一路直行前往。
顾江漓站在冷宫门外没有进去。
父亲到了以后,抱着顾江茹的尸体哭了一阵,就认命般的让工人用担架抬着顾江茹走了。
“江漓,你是个好孩子,宫中的路,比任何地方都难走,你身边再无亲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顾父的话都是好心。
她又何尝不清楚宫内的路不好走呢?
“父亲不用担心我,您在家中养好身体,有什么事记得给女儿来信。”
顾父拉着她的手,万语千言都没有一句“保重”来得有分量。
宫门前,两人正要话别,顾父的眼神却落在远处一个太监的身上。
顾江漓见他出神,便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
“怎么了父亲?那个人你认识?”
远处的太监正在训斥一个刚入宫的新丫头,对着那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边扇巴掌一边辱骂着。
顾父眉头皱起,神色哀痛地点点头,“就是那个公公来顾府传的陛下口谕,让你母亲尽快以死谢罪的。
“他说,厌胜之术危害重大,陛下念在顾家两个女儿都在后宫为妃的份上,可以不牵连两个女儿,让你母亲自尽于家中。
“你母亲接到口谕后,当晚就听命自尽了。”
顾江漓眼眸微敛。
但凡是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假传口谕的人如今已经现身,背后躲在阴影处的人,也该随之露出真实面孔了。
“父亲,以你对母亲的了解,她真的会用这种邪术害顾江茹吗?”
顾父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不可能,你母亲对茹儿视如己出......”
“如果没有这道口谕,母亲会为了保全我,这么快自尽吗?”
顾父思索了片刻,“也不会,若非陛下下旨,你母亲定会好好等待审查,等到还她清白的一日。”
顾江漓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是啊,所有说,陷害母亲的人可恶,假传口谕的人也可恶。”
顾父听到这话瞬间一惊,“假传口谕?江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江漓没有多说,这皇宫门口,可不是一个交流的好地方。
“没事,父亲,您先回家吧,有什么事女儿会写信给您的。”
顾父也听出了顾江漓的言外之意,又吩咐了几句贴心的话,离开了宫门。
顾江漓则是向那名太监走过去。
那太监的脸她没见过。
她只需要知道这个太监是谁的人就行了。
直到她走进太监身边,他对刚入宫的丫头的训斥都还没有结束。
他嘴里骂了好些个难听的话,那个小宫女在他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只能捂着脸抖着肩膀哭。
荷花走上前:“你是哪家的公公,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光顾着训人了,连昭仪走到你面前了你都看不见?”
骂人的公公这时候才停住了责骂,转过身看到顾江漓以后,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尖声说道:
“是奴才被这蠢货气昏了头了,没注意到顾昭仪,真是奴才的不是,还请顾昭仪原谅则个。”
他的话虽客气,但是礼数却并不标准。
可见这道歉也并没有几分诚意。
顾江漓翘了翘嘴角,“这小丫头犯了什么事了?”
那公公站直了身体,嫌弃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小丫头,说:“回顾昭仪,她打烂了皇后娘娘最喜欢的琉璃盏,那琉璃盏可是价值连城,十个她都不够赔的,您说,她该骂吗?”
顾江漓笑了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来是皇后的人。
看来事情的确是皇后所为没跑了。
“公公,一个琉璃盏而已,我宫中也有,她一个刚入宫的小宫女赔不起,我还是赔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