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等经过商议，还是认为今年的选秀应当正常进行。毕竟后宫之中仅有顾婕妤一人怀孕，而皇室子嗣应当越多越好，还请陛下决断。”
几位大臣躬着身子，等着皇帝发话。
只要皇帝同意了，他们就立刻着手去安排选秀的事情。
可他们弯着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皇帝的回答。
皇帝一个人怔愣地看着门外，眉头微蹙。
不安的情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让他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这种焦灼的情绪，只有那一次失去孩子的时候他体会过。
这么多年过去，他又一次有了同样的感觉。
“陛下？”殿中一个大臣鼓起勇气喊了一句。
皇帝站起身，“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他没理会大臣们疑惑的脸色，只身走出大殿。
脚步之快，连身后的一些小太监都要小跑着才能撵上他。
有太监替他找来轿辇，却被他断然拒绝。
他要自己走，踩在雪地之中那种冰凉的触感才能让他的头脑清醒一些。
越靠近后宫，那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发激烈，让他心跳加速，难以自持。
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极速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就越来越急促，眼前的景象就越来越模糊。
那个女子扑倒在他面前，痛哭着从雪地里爬起。
是荷花......
漓儿身边的荷花。
荷花跪在他身前，满脸的泪珠，哽咽道：
“陛下...您快去看看小主吧...小主她...”
皇帝身形一晃，身后的太监及时搀扶着他。
在看见荷花的那一刻，他心里似乎就有了预感。
皇帝没有开口，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朝广明殿飞奔而去。
他很希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但是他的愿望似乎一直事与愿违。
皇帝狂奔至广明殿外，又猛然停住了脚步。
殿中的宫人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紧张与惶恐。
他放慢步子，一步一步踏入顾江漓寝殿的位置。
一路上所有人向他行礼的时候的表情都那么诡异。
寝殿门外，他的鼻尖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的血腥味。
张姨娘端着一盆鲜红的血水冲着他迎面而来。
看到他的一瞬间，噗通一声连带着血水盆子一并跪下，身体抖得跟筛糠子似的。
“陛下请...节哀。”
皇帝身形一顿，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结。
“节哀？节什么哀？”皇帝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张姨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结结巴巴道：
“小主她...吃了早膳以后，突然就肚子疼得厉害，我连忙去叫了太医过来...可是太医来的时候，已经完了...孩子...没了...”
皇帝根本没有听完她的话，略过她直接进了房间。
几个太医围在床边，扎针、号脉样样不落。
宫女在一旁换碳，换水，忙得根本注意不到他。
他的漓儿微微阖眼，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胸口的起伏微弱到让人难以察觉。
她已经虚弱到一碰就会碎的地步......
可明明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短短两个时辰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感觉自己的脚有千斤重，每迈向顾江漓一步，身心就多一分疼痛。
几个太医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回过身子跪着叹气摇头。
“陛下请节哀...下官等...尽力了。”
皇帝动作很轻地坐在床边，拂开顾江漓额头边的碎发，心疼从双眼中溢了出来。
“顾婕妤...还好吗？”
几个太医感觉到皇帝没有问责的意思，都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
“回陛下，顾婕妤的身体还需要调理，小产对妇人来说是元气大伤的事情。”
“不过宫中有许多珍奇的药材，半年之内，一定能将顾婕妤的身体调养到最初的样子。”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顾婕妤未来还是有可能再怀上孩子的。
顾江漓适时的睁开眼睛。
看到皇帝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陛下...我们的孩子...”
她的悲痛之声，周围的所有人无不动容。
皇帝一手擦去她的眼泪，一手握着她的手。
他原本温热如火的掌心，如今却冰凉无比。
顾江漓一双泪眼注视着皇帝的脸，他纯黑色的瞳孔微微泛红，可冰冷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喜怒。
若是旁人，定看不出皇帝在为这个孩子痛心疾首。
但顾江漓一眼就看到了皇帝内心深处的崩溃。
“漓儿，别哭，伤身体。”
顾江漓的抽泣着慢慢止住了眼泪，但是神情还是万分悲痛。
“孩子...本来好好的...臣妾没有保护好他...”
皇帝帮她抚去眉间的皱纹，“不是漓儿的错，朕会弄明白的。”
他冷生对太医问：
“什么原因？”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顾婕妤这么长时间吃不下饭，你们说脉象没问题，是正常的，现在呢？孩子没了，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皇帝的声线没多大起伏，却平白的让人觉得害怕。
几个太医低着头，偷摸着互相对视，可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
“陛下...顾婕妤，下官等已经尽力了，但这孩子没得着实意外...”
“是啊，昨日早晨，下官还来诊过平安脉，那时候顾婕妤虽然脸色不太好，但是胎相都是正常的，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啊。”
“陛下，今日那个张姨娘叫我等过来，来的时候，顾婕妤的胎儿就已经没了，下官只能暂时为顾婕妤止血顺气，护住心脉....可下官再三诊断，也查不到小产的原因。”
“是啊陛下，太蹊跷了......”
皇帝将他们每个人的脸都扫视一遍，他们脸上看不出丝毫撒谎的影子。
但孩子不会莫名其妙地就没了。
万事，皆有缘由。
他们这些做太医的不知道，那他就找一个知道的来问。
“把张姨娘带进来。”
那个满头珠翠，眼睛里无时不刻不透露着贪婪的女人。
张姨娘一进来，看到皇帝阴沉的脸色，吓得双腿一软，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头上还落下一根珠钗。
她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张姨娘，顾婕妤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