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从伤心中缓过神来,似乎被吓懵了。
顾江漓笑眯眯地说道:“我看皇帝也挺想让他死的,王爷,要不我们就从了皇帝的愿吧。”
她的眼睛亮得如星辰,裕王先是愣了愣,紧接着便明白了顾江漓的意思。
他的王妃为人率直果敢,但没有狠毒到对一个无辜的十来岁的孩子下杀手的地步。
于是非常配合地做出一副认可的表情,“的确,皇帝心狠,送自己的儿子去死,我们就成全他吧。”
他的目光扫过围观的一群人,他们早就被吓得瑟瑟发抖了,又向顾江漓问道:
“那他们呢?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顾江漓偷笑着,裕王已经开窍了,有些事情不用她来教,他自己已经学会了。
正当他把这话说完,一众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为首的小兄弟率先开口:
“王爷、王妃!我们一个字也不会胡说的!”
另一个人也急忙说道:
“若是陛下问起,我们...我们就说是太子殿下身手迟缓,没能躲过一截,一切与王爷无关!”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王爷王妃的!”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站在顾江漓和裕王这一边。
顾江漓并不觉得奇怪。
经过她的一顿分析,皇帝早已经从一个完美的人设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恶毒统治者。
人设崩塌带来的结果是灾难性的。
裕王人设不倒,他只不过是被皇帝算计谋害,不得不反的人罢了。
更何况,这里还有许多从裕王父辈开始就在这个矿山干活的老匠人,他们在这里干工的待遇可比外面做苦力的收入高太多了,谁也不愿意放弃王爷这座实力斐然的“金山”。
比起皇帝这个后来的主子,他们更愿意站在裕王这个老东家这边。
顾江漓非常满意,眼含笑意地看向太子。
所有人的立场都已经非常明显了,接下来就看这个太子的了。
太子满头大汗,眼前这个情景让他感觉到,现在比遇到塌山的时候还要危急。
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他不过思考了短短的一瞬,一个决心立刻浮现在心头。
想要活命,只有一个办法了!
既然父皇都决心让他去死,他又何必再当父皇的孝子呢?
他转过身,噗通一下跪在裕王和顾江漓面前。
“王爷,今日之事是我父皇的错!是他让我们陷入险境的,我并不知情!”
裕王和顾江漓默不作声,想看看这个太子还能说些什么。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太子对着裕王和顾江漓的位置磕了三个响头,并大喊道:
“请王爷王妃收我为义子!从今往后,我只听从您二人的话!若您想要推翻父皇的帝王之位,我也绝无怨言!”
顾江漓有些吃惊。
这个太子的决断比她想象的还要更狠一点。
原以为太子会自降身段来当裕王的狗腿子,唯他马首是瞻,以此来求裕王和自己饶他一命。
没想到他直接来当裕王的儿子了!
她瞪大眼睛,无声地询问裕王的意见。
裕王与她对视,显然也有些惊讶。
“咳咳...”裕王干咳一声,“大可不必,王妃比你大不了多少,让她做你的母亲未免也太委屈了她。”
顾江漓连连点头。
自己才比太子大十岁呢,哪能做他娘。
这太离谱了,不行不行。
眼见两人拒绝,太子又急忙说道:
“那...义兄和嫂嫂行不行?总之,我不会再把那个凉薄狠心的人当做我的父亲了!他再也不配当我的父亲!
“只要义兄和嫂嫂愿意,我可以做你们的弟弟,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们这一边,坚决没有二心!”
这样的太子与以往稳重的形象大相径庭。
不如说,以前那样沉稳的面貌,是在皇帝的逼迫下形成的。
实际上,这个还未成年的太子的心智还是斗不过这些个老狐狸。
顾江漓与裕王相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王爷,既然太子如此心诚,那我们也不用杀了他了吧。凭他对我们的忠心,若是日后他当上了皇帝,封您一个摄政王做做,应该很简单吧。”
这就是顾江漓的打算。
她知道裕王根本没有做皇帝的打算,这么多年,他手握滔天财富,凭他的谋略,想要谋反的话早就动手了。
他不动手,是因为皇帝的宝座根本吸引不了他。
他与顾江漓一样,更想做一个不用操心无所事事的富豪。
“裕王”只是一个虚名,摄政王不一样,是有权利的。
有权利傍身,他才能守得住这泼天的富贵。
太子瞬间明白了顾江漓的话,连忙答道:
“自然如此!义兄想做摄政王,做便是了!我绝对不会反对的!有义兄这个摄政王相助,我求之不得呢!”
裕王对着顾江漓笑了笑,没有回答太子的话,而是低下头,对着自己怀中的孩子说了一声,
“宝宝,从今以后,你就有二叔了。”
太子闻言,激动万分,他知道今日自己是死不成了!
“多谢义兄!多谢嫂嫂!”
顾江漓默默点头,又对周围跪着的人说道:
“今日在场之人救了王爷与太子性命,必有重赏。我也希望你们能够三缄其口,对这里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言,能做到吗?”
“请王爷王妃放心,今日之事,小的们一定带进棺材里。”
顾江漓也就这么一提,她知道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有了她的警告,这个“风”也会漏得慢一些。
此处不宜久留,裕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扶着她,慢慢走向矿道之外。
另外的几个伤员也都被搀扶着走了出去。
出了洞口,阳光照射到脸上的一瞬间,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笑容。
周围的许多人齐刷刷地冲过去,大多数是他们的亲人和感情好的兄弟。
裕王又派了一批人继续进去救援,尽力抢救那些还在失踪的匠人。
顾江漓一眼便看到了荷花,以及她身旁的主母。
主母脚步蹒跚地走过来,两鬓突然多出了好些白发,看起来一夜老了十几岁。
她走到顾江漓和裕王跟前,拉着两人的手,又看着裕王怀中的孩子,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王妃...你身子还好吗?我方才听荷花讲了,孩子刚出生,你忧心裕王就急着过来了,我这个当母亲的,真是对你有愧啊...”
顾江漓摇头说道:“母亲不用说这种话,王爷是我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他的安危对我们来说事关重大,我过来看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主母泣不成声,满眼感动。
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都安然无恙,孩子也好好的出生了,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了。
“王妃,王府有你,是整个王府的福气。我...我能看看孩子吗?”
顾江漓笑了笑,裕王的眉眼也极度温柔,将孩子小心地放到主母的怀里。
他们一家人喜气洋洋,其他的人也因为获得重生而高兴。
现场却有两个人,脸上并无半点笑意。
一个是痛失慈父的太子。
另一个是想失去儿子却没失去的皇帝。
皇帝站在人群的末尾,脸色凝重万分。
顾江漓趁着主母和裕王对着孩子爱不释手的档口,向皇帝的方向走过去。
她走近以后,也没有行礼,看着皇帝一脸土色,笑着说了一句:
“陛下,有些时候我也很疑惑,到底是死了一个儿子更让父亲痛心呢?还是说这个孩子活着的时候就不认他的父亲了更让父亲痛心呢?”
皇帝眉心一跳,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顾江漓耸了耸肩,“就是您的儿子已经不想认您这个爹了。”
“你说什么?”
顾江漓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又说:
“陛下,与其担心裕王对您不利,不如担心担心您的儿子吧。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最有可能登上帝王宝座的绝对不是裕王......”
她双眼微眯,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声音又低了几分,“而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