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漓被抱到一个厢房之中。
她已经吃下了无痛生子丸,生下这个孩子不会给她带来特别大的痛苦。
但是皇帝却急坏了。
孩子还没足月就要出生,弄得他措手不及。
此次出行,他们只带了太医,并没有带稳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安排熟悉山下情况僧人带路,尽快找来一个稳婆替她接生。
道远也知道事态严重,立刻安排道承下山。
但道承却严词拒绝,并且劝道远:“师兄!皇帝刚刚在寺中斩断杜秀文的舌头,已经让这佛门重地犯了血光!
“如今还要孕妇在庙中产子,对佛门来说,是大不敬啊!
“你怎么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道远扼腕摇头:“有何大不敬?!那老妇人先是利用你给陛下娘娘下剧毒谋害性命,再恶毒诅咒陛下娘娘以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儿,甚至还持刀伤人害娘娘受到惊吓导致早产!
“你倒不觉得她大不敬了?”
道承被这样一吼有些懵了。
印象中,师兄这个住持一向是稳重沉着的,可今天竟然对着他大发脾气。
道承怨气更重了,“师兄,你难道没有听那个妇人说吗?是皇帝昏庸,连同那个妖妃害死了她的主子!为主报仇难道有错?
“我看她一片忠心,并非歹人!”
“我佛慈悲,如今娘娘早产,胎儿和她都危在旦夕,你还执意相信那些从未被证实过的谣言。”
道远连连摇头,似是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当真是冥顽不灵,那妇人诓骗你,利用你的手给陛下和娘娘送上剧毒的粥,陛下没有要你性命,已经算是宽宏大量,可你到现在还替那个妇人说话。”
“那是因为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女人不是好人,因为她,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天降大旱,民不聊生,她引诱君主,祸乱朝纲,这难道不都是真相吗!”
道承语言激动,道远抬手打断:“好了,无需多言,你如果不愿意下山去找稳婆,我另外找人下山便是。
“还有,你既然已经把陛下和娘娘当做了危害苍生的恶人,那你就离他们远远的,不要再靠近他们的厢房了。”
道远不愿与他再多浪费时间,转头安排了另外一名弟子下山。
道远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赌气地站在院中,目光死死盯着顾江漓的厢房。
“等着吧,若是生下来真的是个死胎,就足以证明苍天有眼。”
————
皇帝在门外急得来回踱步,走一步脑袋就往屋里张望一分。
他听不到顾江漓因为疼痛发出的叫喊声,这让他更加焦急了。
忍了很久,他不想再忍了。
他正准备推开门,却被人拦住,“陛下,您贵为天子,产房此等污秽不洁之地,您不能进哪!”
“不能进?朕的女人在里面为朕生孩子,朕为什么不能进!”
“陛下,男人若是进了产房,会沾染污秽的!您身为一国之君,身上染上污秽,势必于苍生不利呀!”
皇帝怒目圆睁,抽出侍卫身上的长刀,喊着:
“听着,朕的娴贵妃在生子,朕要进去守着她,谁要是敢阻拦,朕立刻让他人头落地!朕!说到做到!”
屋外跪了一片,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恐一片,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皇帝重重推开房门,扔了刀一个箭步就飞奔到床边上。
顾江漓的房中只有荷花和孙太医在照看。
一见他进来,都显得万分惶恐。
皇帝没闲心理会他们,看到顾江漓苍白的脸色,发丝被汗珠打湿,方才所有的怒火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疼与无助。
“爱妃,别害怕,朕就在这陪着你。”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这孩子这样等不及就要出世。
即便他身为男人也知道,早产对于一个孕妇来说是多么危险。
越是这样,他越是应该陪着她,给足她力量,让她安心。
顾江漓躺在床上,她的手被皇帝抓住,说实话,她也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闯进来。
她之前也听说过,男人是不能进到孕妇生产的房间里的,他们将这视为不洁之事。
但是皇帝能打破陈规,到她身旁陪伴,可见他的担忧十足的真切。
她笑了一下,“陛下放心吧,臣妾没事。”
虽然她一开始还有些阵痛,可吃下无痛生子丸以后,那令人窒息的阵痛就消失了。
孙太医在为她施针助她顺气,她有信心让孩子平安出生到这世上来。
可她有气无力的话却让皇帝更加心紧,“爱妃你一定要坚持住,朕相信,皇儿一定不会为难他的母妃的。”
顾江漓的双眼将闭不闭,没有疼痛,她更多的疲累和困倦。
可这一切看在皇帝眼里又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爱妃!你千万别睡!稳婆立刻就来,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都是朕不好,朕那日处理舒紫茗的时候,就该一并将她宫中的仆人全部赐死,也不至于今日害得爱妃早产。”
“爱妃,你一定要好好的生下皇儿,朕会立你为皇后,立我们皇儿为太子,你要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我们的孩子会是全天下的下一任帝王。
“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有事。”
顾江漓在听到立她为皇后的时候,瞬间睁大了眼睛,精气神一下就足了。
“陛下,您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只要爱妃顺利产下皇儿,朕便昭告天下,封你为皇后,立下太子。
“所以爱妃,你一定不能出事,知道吗?”
顾江漓用力点头。
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皇帝的诺言已经许下,就等孩子出世了。
正此时,僧人找来的稳婆也到了。
稳婆一进来看见房里两个男人在里面,吓了一大跳。
好在她是一个见惯了大场面的稳婆,不敢多言语,行了礼以后,就连忙稳步开展工作。
皇帝至始至终没有离开床沿一步。
顾江漓也拿出来影后般的演技,三分的疼痛硬生生被她演出了十分。
她越是生得艰辛,皇帝就越是能记得今日给她的诺言。
时辰逐渐变晚。
在太阳落下西山前的最后一刻,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降临在西岭山上的寺庙之内。
“生了!生了!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
太医和稳婆笑得睁不开眼,皇帝却满心满眼都是顾江漓。
他嘴里连连道了几声好,目光却只落在小皇子身上一瞬,又转向了顾江漓。
“爱妃,谢谢你,谢谢你替朕生下了第一个皇儿。”
顾江漓累得只想睡觉,她轻声道:“能为陛下诞下皇儿,是臣妾的福分。”
皇帝温柔吻上她的额头,“好好休息,朕的皇后。”
婴孩在稳婆怀中哭得很有劲,一点也不像是早产儿,更像是他迫不及待要即刻出世一样。
门外。
道承一直在院中,听到稳婆大喊“生了”,他也激动万分。
可下一刻,婴孩的啼哭声却让他十分失望。
孩子好好的,不是死胎......
突然,他感觉自己光秃秃的头顶上有了一抹凉意。
他伸手一摸,一小颗水珠又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抬头,一群侍卫也纷纷抬头。
他们脸上的神情由疑惑逐渐变为惊喜。
一颗一颗接着一颗,豆大的水珠从天上倾洒而下。
“下雨了?”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