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祈眉眼一沉,还是起了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宋歆沅,嗓音略带暗哑—
“照顾好太太!”
小敏垂下眼眸,怯怯点了点头。
等到江祈的身影消失在病房内,小敏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她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走到宋歆沅旁,声音又轻又柔,说道—
“太太,先生走了,您可以起来吃饭了。”
耳边传来小敏清甜的声音,宋歆沅撑着绵软的身子,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
乌黑如海藻般的长发凌乱垂下,额角渗出细密斑驳的汗渍,一双剪水秋瞳寂黑无光,衬得那张宛如白玉的脸庞越发的白,白得近乎病态。
她本就纤瘦的身子,看上去虚弱极了,仿佛稍微动一下就要被折断。
小敏见她这般模样,顿时心疼皱了皱眉,上前扶起宋歆沅,说话间已经有了哭意,眼泪簌簌往下掉—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看样子,小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歆沅没有多说,勉强扯了扯唇—
“没什么。就是受了点惊吓。”
小敏吸了吸鼻子—
“怎么能把人吓成这样呢!”
宋歆沅扯开了话题—
“我饿了!”
她也确实饿得不行,肚子空得难受。
小敏转身,连忙打开了保温盒,将汤和饭菜都拿了出来。
小敏盛了一碗汤,捏着勺子递到了宋歆沅的嘴边。
宋歆沅本想自己接过勺子,可刚抬起手臂,手就不自觉抖了一下。
小敏见她这样,一脸心疼,忙说道—
“太太,还是我来吧!”
宋歆沅浑身的力气像是抽干了,做什么都费劲,就没再坚持,身子半躺了下来,虚弱地张开了嘴巴。
……
医院后花园的角落。
深沉的夜色里,一圈圈的烟雾缭绕。
透过层层白雾,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融在朦胧的夜色里,若隐若现。
穿着白大褂的万翊深深吸了一口烟,再重重吐出—
“这段时间可憋死我了,自从我家宝贝怀上我姑娘,我到现在都没碰一口。对了,下周我姑娘的周岁宴,你总要来的吧?”
穿着黑色衬衫的江祈眉眼沉了沉—
“得看她的恢复情况。”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宋歆沅。
万翊轻笑一声—“江爷,她真没事,就是被吓着了,你不相信我,总要相信老院长他们吧!我看啊,你带你老婆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她心情一放松,这事就忘了。”
江祈略一忖,吸了一口烟,峰眉皱着—
“那个女人怎么样?”
万翊掸了掸烟灰,回道—
“没中要害,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祈狭长的眼眸眯起,锋利的眸光淬着冰冷的寒意—
“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沅沅面前。”
默了一默,万翊说道—
“你老婆成长的环境要比我们简单多了,很多危险,人心险恶,她不会有那个意识。多经历几回,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话音刚落,江祈一记锐利的眸光剜过来,万翊立马噤声,走开了几步的距离,声音虚了虚—
“我是把你当真哥们才说的,你自己想想,要是她的身份曝光,以后遇到的危险还会有很多。你总不能把她当个温室的小花保护起来吧?”
“为什么不能?”
江祈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幽沉的光芒—
“如果她身边只有我就不会有危险!”
万翊抱住了双臂,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看着他—
“我认识你三十几年,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谈起恋爱来这么可怕!你这结婚三年多,怎么越过越像热恋期?江爷,别怪我没提醒你,过强的占有欲,偏执病娇属于心理疾病。”
江祈将烟头重重按灭,声音平定沉笃—
“所以呢?”
万翊想到什么,还是摇摇头—
“没什么,你开心就好,就是别到时候把人小姑娘吓跑了。我看她啊,好像更怕你的样子。”
江祈吸了一口烟,眉眼染上丝丝烦躁,语气透出一丝无奈—
“她怕我,或许才不敢离开我。”
万翊凑近,看热闹不嫌事大,拍了拍江祈的肩膀—
“你这行为跟我家宝贝上次和我说的一本情节贼像。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说完,万翊思考了一下才说道—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倏地,江祈眉眼沉下来的阴翳比夜色还要浓郁。
……
高级病房内。
宋歆沅喝了大半碗的汤,又吃了一些饭菜,人才渐渐回了暖。
可身子还是乏力的。
她兴致缺缺靠在床头,眉眼暗淡又倦怠,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小敏以为是宋歆沅和江祈闹了不愉快。
收拾好保温盒,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宽慰她—
“太太,其实先生是很在意您的。您出了什么事情,他都紧张得不得了。”
宋歆沅抿了一口水,放下了水杯,什么也没说。
小敏见她不回应,下意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垂下头,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
宋歆沅懒得再说什么。
她厌烦了,身边的人告诉她,江祈待她不错,她应该好好经营这份婚姻之类的话。
那三年多来,江祈责难她,欺负她,让她难堪,受尽了委屈,就因为他现在回头,那些日子就能被完全抹除掉吗?
她觉得小敏体己,可在江祈这件事上,却还不如要杀了她的吴雪,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考虑。
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在她的心上叠了一层又一层。
很多事情,宋歆沅连想的力气都没了,整个人又缩回了被窝里。
渐渐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宋歆沅的身体疲累到了极致,但睡得并不踏实。
总梦见一张黑沉沉的网朝着她笼来,怎么都逃不掉。
她被连连噩梦惊醒,后背湿透。
昏昏沉沉间,无力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床边,站着江祈的身影。
他背对着光,深邃的轮廓没入阴影中,半明半暗,像是蒙了一层黑雾。垂眸,眼睛一瞬不瞬凝注在她的身上,深不可测的眸光里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恍惚间,她以为还是梦境,吓得一激灵,整个人缩在到了床角,抱住了自己。
带着恐惧的声音,闷闷的,但充满了抗拒和抵触—
“你别过来!你这个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