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手术室外的走廊。
死寂一般的沉默笼罩。
宋歆沅坐在轮椅上,视线紧紧盯着手术室的方向。
啪的一声—
手术室的红灯灭了。
大门被推开。
宋歆沅摇着轮椅,立马迎了上去。
景柠躺在担床上被推了出来,一旁的医生摘下口罩,面无表情看向宋歆沅—
“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右脚骨折严重,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其他的需要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景柠的麻醉药效还没过,还在昏睡中。
全身大面积缠着纱布,就连脸上都是,只露出缝隙里精致小巧的五官。
她那么一个爱漂亮的人!
却成了这副光景!
宋歆沅的心像是被一只拳头捏紧,喘不过气来。
她握住景柠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和景柠相比,她更像是要碎掉了。
……
病房里。
景柠安静躺在床上。
宋歆沅坐在轮椅上,握住景柠的手。
江祈走过来,看到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心疼得更厉害,他走过去,放下手里的保温盒,宽慰她—
“人没生命危险就行。小敏煲了汤送过来,你先吃点东西。”
宋歆沅柔软的目光一瞬不瞬凝注在景柠的脸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里暗淡无光,声音也是麻木地—
“我不饿。”
外面的天都黑了,她不过早上囫囵喝了半碗粥,早就饥饿辘辘,但她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饿了。
江祈无奈,盛了汤,递到宋歆沅的嘴边—
“后面,景柠可能还是要输血,你要是想我给她输血,就乖乖吃饭!”
头一回,他江祈需要用这种法子哄人。
宋歆沅愣了一下,缓缓张开了嘴巴。
她像是个机器人般,动作机械咽下了食物。
好歹总归是吃了大半碗的饭。
宋歆沅推着轮椅又坐到了景柠的身旁。
她看着景柠安静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柔。
一点都不像景柠。
那个女人总是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
她心中又是一哽,一只手轻柔握住景柠的手,另外一只手,抬起手臂,将黏在景柠额角的碎发掖在了耳后,小声祈祷道—
“阿柠,你要好好的。”
景柠似乎听到了祈祷,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动了动干涸的嘴唇,声音沙哑粗粝—
“沅宝?”
宋歆沅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双手握住景柠的手—
“我在呢!”
景柠眼睛盯着天花板,空洞洞地,聚不了光—
“好黑啊,你怎么不开灯?”
病房里的灯光明亮如昼。
宋歆沅松开景柠的手,颤抖着抬起,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景柠只是睁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
宋歆沅瞳仁骤然重重一缩。
阿柠,她看不见了!
……
宋歆沅陪着景柠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最后医生得出的结论是—
景柠脑袋里还有淤血,影响了视力。
淤血的位置目前来说,做手术的风险太大,只能看后期淤血能不能自己消散。
也就是听天由命。
再次回到病房。
宋歆沅拼命忍住,可泪水还是止不住滑落。
景柠半躺在床上,一双无神的眼睛落在墙上,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沅宝,不哭,只是瞎了,还好捡回来一条命。”
宋歆沅更加泣不成声—
“阿柠,对不起!”
如果那时不是她起身和景柠打招呼,分散景柠的注意力,景柠就能看到驶过来的那辆车,避开,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
景柠轻笑了一声,云淡风轻说道—“你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撞的我!好在你及时打了急救电话,不然我差点就嘎了。沅宝,生死有命。”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后半句,景柠吞下了肚子,没有说出来。
她出生时,那个算命的瞎子摇头晃脑给她算了一卦—
命如浮萍,不得善终。
说起来,她确实不该生在这个世上。
景柠抬起手臂,试图抓住宋歆沅的手,却在空中茫然晃了几圈,找不到方向。
宋歆沅一把抓住她的手,话哽咽在喉咙口,堵得严严实实。
景柠勾了勾唇—
“好了,你不用一直陪在这里。别让你那个事儿妈老公找茬。”
那个事儿妈老公江祈就站在一旁。
江祈摸了摸鼻子,咳嗽了几声。
景柠听出来,还好她没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来,她勾了勾唇—
“哎呀,你在呢!”
江祈鼻音重重嗯了一声。
景柠又说道—
“抱歉啊,瞎了看不到,不过谢谢你那天救了沅宝。”
她说的是那天在醉梦,江祈帮宋歆沅挡了一刀的事。
这客套的感谢,完全就是在挑衅。
江祈不悦皱了皱眉,宣示主权—
“我救我自己的老婆,应该的!”
眼看着两个人针尖对麦芒。
宋歆沅扯开话题—
“沅宝,你饿了吧!喝点汤!”
景柠笑了笑—
“好啊,你喂我!”
宋歆沅神情显而易见轻松了几分,开始忙活着给景柠喂饭。
她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吹了吹,递到景柠的嘴边,声音柔和—
“阿柠,慢点喝,担心烫。”
这亲昵的举动,比情侣还要腻歪。
江祈捏紧了拳头,心头酸酸涨涨的,手背青色的筋络凸起,一张脸难看到了骨子里。
他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
他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去,好不容易和宋歆沅紧张的关系有了缓和。
景柠胃口不是很好,但还是勉强咽了下去。
没吃几口饭,突然胃里一阵翻涌,一股恶心感冲到了喉咙口。
江祈眼尖看到了,不情不愿踢了垃圾桶过去。
景柠俯下身,吐得稀里哗啦,好似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这样狼狈,景柠一定不想外人看到。
宋歆沅看向江祈,对着门外使了使眼色。
江祈心里本就不痛快,可看到宋歆沅水漉漉的眼神,还是于心不忍,绷着一张脸说道—
“你腿还伤着,自己注意点。”
宋歆沅推着他往外走—
“知道了,你不是还有会要开吗?要迟到了!”
江祈不情不愿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宋歆沅摇着轮椅,忙前忙后,用脸盆倒水,挤毛巾给景柠擦脸。
景柠扯唇,声音有些无力虚弱—
“沅宝,你脚没事吧?”
宋歆沅轻柔给景柠擦着脸,语气故作轻松—
“没事,就是膝盖擦破了点皮。”
景柠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在梦呓—
“沅宝,离开华国,永远不要回来。”
在车撞上她的那一刻,透过车窗,景柠看到了那个男人眼神里浮现出来的狠绝和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