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一片死寂。
玉帝低垂着头，头上的十二行珠冠冕旒也已经歪歪扭扭，几欲落下，他微微发着抖，一言不发。
如来下了台座，倒是没有了那股高深莫测的佛光普照，他仰起头，神色虔诚且恭敬，只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游移。
“老祖，这石猴是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若不加以管束，怕是会为祸世间……”
“无妨。”
鸿钧老祖低垂下眼，从他的眸中透露出，他并不悲悯世间，也不普度众生，他已是这天地间最高深的存在，只是立在那里，他便是一座永世不可逾越的高山。
“你既说猴儿顽劣，他可曾伤天害理？”
“可曾为大奸大恶之人？”
“可曾扰了你佛家的因果报应？”
“你是西天如来佛祖，佛家最重何为？莫不如慈悲为怀，怎可不分是非善恶，助凌霄、擒石猴……”
“如来，你越界了。”
随着那缥缈无形的声音淡淡入耳，如来已无话可说，他双手合十，羞愧的合上了眼，口中虔诚称道:“阿弥陀福。”
对着那世间地位最崇高、神力最深不可测的道祖，他说不出一丝一毫的反驳之语，得见乾坤之大，方知西天渺小，他只能低下头颅，不敢再以佛家之身，插手道家之事了。
眼见如来佛祖都不敢再多言，玉帝心下就更慌乱了，身躯都在颤抖，恰在此时，虚空中又响起声音。
“徒儿上前。”
他抬起头，就瞧见太上老君握着拂尘走上前去，步伐中暗含着几分急迫的凌乱，眼中满是恭敬与热切。
“师父，徒儿在此。”
鸿钧老祖抬起眼，眼角的褶皱往下垂压，虚虚的看向他，随后掌心轻抬，宝儿和孙悟空就腾空而起，来到了他的身边。
“你早该知晓的。”
只这只言片语，太上老君就涨红了脸，花白眉毛与胡须下，也遮挡不住脸上的羞愧。凭借着那花妖身上的灵力，他只觉熟悉万分，却从未想过，她竟然就是和师父有了那般因果的菟丝子，自当是惭愧。
“徒儿惭愧。”
鸿钧老祖并未再回应，他只是看向恭敬的跪了一地的众仙，又瞥了眼犹自恐惧的玉帝，淡淡开口道。
“你既身为玉皇大帝，本是享受万民供奉，不说普照众生，怎可如此气量狭小，步步紧逼，且懦弱无能，玉帝，你私心过重。”
这番批判不可谓不重，玉帝涨红了面皮，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菟儿与那石猴，与我渊源匪浅，玉帝，你且莫管。”
玉帝哆嗦着张了张嘴，在绝对的地位与实力的碾压下，他只能颤颤巍巍的俯身在地，恭声应下:“但凭老祖吩咐。”
短暂的静默之后，是一片轰隆声，震耳欲聋，众仙悄悄抬眼一看，只见那老祖就只是手指轻点，坍塌破碎将近一半的凌霄宝殿就平地而起，不过一个弹指间，便恢复如初，再不见石猴大闹凌霄宝殿的痕迹。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莫不如是。
待琐事了，鸿钧老祖转头看向宝儿，淡笑道:“菟儿，可愿跟我回去？”
孙悟空抓住宝儿的手都在颤抖，他心慌之下不停的摇着头。
宝儿握紧了他的手，只觉得心这才定了下来，她歪了歪头笑道:“既已用尽万年才结成因果，老祖，我不回去。”
“你兀自云游自在，我却是受了万年的封印之苦，因果既这般难得，我便偏要将它紧紧攥在手中，你只要护我二人在这六界中逍遥度日，也不算乱了你的道心。”
鸿钧老祖早有预料，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隐约像是轻叹一声，喃喃自语道。
“也好，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