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苏凝住进碎玉阁最大的屋子。
这屋子摆设精致华贵,不似混乱之地,倒像人间。红木桌子,翡翠茶盏,不远处柜子里整齐摆着琉璃瓶。
往右看,塌上焚香,香炉似仙界物件,彩云飘上,美轮美奂。左边,放置一些人间吃食和破旧书籍。
看的远了,苏凝收回目光。眼前映入一袭墨色长袍,素绫织成,衣边绣些花纹。顺着视线往上,纤细的脖颈凝着血迹,失了颜色的薄唇有些苍白。再往上,赤目骇人,周身绕着魔气。
"醒了。"容寂单手抵着头,缓缓睁开眼睛,初升日光将整个屋子盛满,望向苏凝的目光温暖却又疏离。
"你是谁?这是何处?"苏凝警惕望向周围,一副惊觉模样像是完全忘了昨日事情。
忘了也好,容寂眼中闪过失落。
"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胸口如此疼。"低语着,苏凝撑着胳膊坐起将手抚上胸口,心痛的感觉顺着指尖传入大脑,清晰的痛楚让苏凝愣住了。
这分明就是一颗心。
"怎的突然就生了心",喃喃自语着,苏凝猛拍脑袋试图回想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但任她想破脑袋,也只一团黑雾蒙了眼睛。
他如此熟悉,像个认识许久的故人。"我们从前见过吗?"苏凝抬眼望向容寂。
容寂轻声:"未见过。"
心好像更痛了。
疑惑与不解占据整个大脑,但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方珩逸。想此,苏凝急声问道:"和我一起来的人去哪了?"
容寂低头随口答道:"禹城郊外,土地庙口。"
"他没事就好",嘟囔着苏凝长舒一口气,紧接着望向容寂问道:"那你是谁,为何在此?"
"魔尊容寂,来此为求上一卦,解我心中之惑。"容寂坐在桌前低垂着头,空荡荡的眼睛里,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听来人是大名鼎鼎的魔尊,苏凝玩笑道:"魔尊也会有困惑?"容寂点头:"嗯。"
本想调笑一番,不知怎的看容寂这番认真模样,突然就说不出其他话。
"魔尊既肯赏脸,小女子便为你卜上一卦",说罢,苏凝撑着身子下了床,因着那颗不属于她的心,苏凝迈着缓慢步伐艰难移动,只几步就大汗淋漓,虚弱异常。
半分钟后,苏凝在桌前坐下,安静房间里急促呼吸声一起一伏,交织相撞。
"问前世,还是今生?"苏凝以灵力在空中画出红色卦纸。
瞧着赫然出现的卦纸,容寂答:"前世。"
"问生死,还是轮回。"
"生死。"
苏凝又问:"问前程,或是姻缘?"。
容寂答:"姻缘。"
"问姻缘甚好。"
说着,苏凝划破手指,以血启阵。往日卜卦只需拈指一算,今日却有不同,她竟看不清此人灵海,眼前总像是有一团雾,挡着她眼睛,不让人去探寻。
"冒犯了",苏凝坐直身子,全神贯注看着阵势变化。待阵布好,苏凝拉过容寂的手,放置卦纸之上。
忽地,卦纸之上现出一把生了锈的铜镜,这铜镜是上古之物,无意间被苏凝得到,她为这镜起名问天。
"你便集中精神去问你想问。"提醒着,苏凝将手覆在容寂手上,用灵力指引容寂去看想看的东西。
容寂有些不自在将手蜷起:"窥他人之命也无妨?"
苏凝撇了撇嘴,无所谓道:"看的多了",以为容寂蜷手是嫌弃她,所以苏凝吊着眉梢,接着说,"翩翩少年郎的手,我也摸的多了。"
没一个是像你这样扭捏,生怕我占了你便宜似的。
不过,这魔尊长的真是不错,虽冷着一张脸,却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更为重要的是,她的这颗心似是随着眼前人跳动,这种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感,新奇又生动。
原来凡人的七情都是因了这颗心。若借着这颗莫名生出的心,于人间情爱里走一遭也算不错。说不定被伤的遍体鳞伤时,就大彻大悟飞升上仙了呢,"只不过,我怕是吃不得那情爱之苦。"
"在想什么?"瞧苏凝晃神容寂微动手指,语气中竟带了纵容与宠溺,连他自己都被吓到了,忙清着嗓子掩饰。
苏凝倒是没有察觉,只皱着眉头如实答道:"我在想一颗心的由来。"
"这对你很重要?"
思索片刻,苏凝摇摇头:"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是啊,这颗心是谁的都无妨,想的多了也只是徒增烦恼。
看苏凝愈发清澈的双眸,容寂出声问道:"你这镜都能问些什么?"苏凝吊着眉回道:"世间万物,无所不晓。"
长久的思念如洪水袭来,容寂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沉声说道:"我想问一个人的下落。"
"什么人?"苏凝轻轻擦去镜面铜锈。
"她叫清玥。"
"长何模样?"
"与你一般。"
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苏凝重复着确认道:"与我一般?"
容寂紧盯着苏凝回:"模样与你一般无二。"
瞧容寂这幅深情模样,苏凝笑着打趣道:"世间有我这般模样的可不多,难不成你要找的人是我?"
"不是。"容寂说的斩钉截铁,生怕心中之人被玷污了似的。
苏凝撇着嘴不满:"我倒是要看看与我有多像。"
说罢,问天镜泛起幽光,只几秒一抹红色于镜中慢慢显现。
待看清女子面貌,苏凝顿时愣在原地,惊讶的不知该做何表情,"她……她是谁。"
"清玥。"
"为何……",话哽在喉间说不出口,震惊之余苏凝仔细端详镜中女子。若世间真有如此相像之人,为何从前上天入地,问遍前尘也没有一点线索。望着早已陷入回忆的人,苏凝小声道:"我会是她吗?"
容寂摇头重复:“不是,你不是她。”
或是女子散了魂的缘故,镜中只一抹残影若隐若现,容寂抬手放在镜中试图抓住,无奈一阵风便将之吹散。
眼泪落在镜中溅起一片涟漪,同时扰乱的还有那颗不属于苏凝的心。撕裂般的疼痛侵蚀着身上每寸皮肤,像被万千毒虫同时啃咬般,从胸腔处直冲大脑。
汗珠铺满额头,尖利的指甲死死扎进掌心,这一刻身体似乎被谁操控,痛到难以忍受。望着眼前之人苏凝将手覆上胸腔,低声自语道:"这颗心的主人原就坐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