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还在簇拥着交谈的众人就这样毫无准备地看到了一同出现的好几位往日都很难见得上面的人,顿时面色各异起来。
这可是陆乘渊,随便和陆氏签下一个项目,都……
所有人蠢蠢欲动,却又不敢轻易上前。
而率先有了动作的,是一个面色颇为和善的中年男人。
他扬唇迎上来,笑得眼周都是褶子。
“陆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陆乘渊平静地抬了下眼皮,微微颔首,并没有给出什么别的反应。
但见他还是点了头,其他人便也都识趣地走到另一旁举杯闲谈,给来人腾出空间。
余赫远颔首一笑,而后看向陆乘渊,低声道:“陆先生,其实我和您的特助约了几次,但您基本上都事先有了别的安排,我就没敢再继续打扰。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晚有幸在这里遇见了您。”
陆乘渊静了片刻才开口:“余总有话不妨直说。”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却也带着直白的疏离。
余赫远其实已经有所准备,此刻眼皮也还是轻跳了下。
他将姿态放得更低。
“我知道您手底下有个近两年最大的项目已经到筹备阶段,总供应商还没完全确定下来。
所以我才厚着脸皮代表鼎丰向陆先生毛遂自荐,让您对鼎丰有个印象,具体的资料很早就已经让人送到贵司了。”
要说陆氏,说得夸张点,完全就是建筑地产行业的风向标,一有风吹草动必然是各家老牌企业用尽手段争取的对象。
鼎丰这几年吃了沈临安那次红利,也总算迈入了一线企业的行列,但在陆氏面前却迟迟没有姓名,也找不到突破口。
永创的势头又如此猛,余赫远心中的危机感当然越来越强烈。
而现在趁着那个死缠烂打的永创竟然好像没有让人出席这次晚宴,他前来争取一番,留下印象,总比鼎丰在陆乘渊面前一直默默无闻的好。
然而余赫远并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因为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见陆乘渊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余赫远不由也转过了身。
只是这一回头他只能看见围站在一起的几道身影。
倒是有两个年纪尚轻的男人在不远处低语,传来隐隐约约几句话。
“竟然是沈泱泱,真漂亮啊。”
“我早听人说沈泱泱在永创,职位还挺高,有高学历就是不一样。”
“嘘……你小点声,看见沈泱泱都忘了在哪了是吧,赶紧走。”
沈泱泱?
余赫远反应了好几秒,这才想起自己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既然是现在最大的对手,余赫远当然派人了解过永创的人员结构。
上周下属就曾跟他提起过有个永创有个很年轻的叫沈泱泱的女孩儿突然升了副总,底下竟然也没有人不服。
据说是出了名的漂亮,但副总可不是漂亮就能当的,没点儿能力手段背景,光是长相可不顶用。
余赫远立时就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让人去查查是怎么回事。
调查结果他都还没来得及看,结果这个沈泱泱竟然就这么快能代表永创来这么重要的场所……
他眉头紧锁了下,倒是准备好好和这个沈副总打打交道。
年轻人,能力再出色,也比那些老油条好对付多了。
说时迟那时快,挡在前头的人忽然让开了些,那人的身影也完全暴露了出来,正好似有若无朝这边瞥来一眼。
女人长发被松松盘在脑后,身着一袭黑色缎面长裙,裙身紧紧勾勒着她无可挑剔的窈窕身形,露出的一小截细腿骨肉匀停,白得晃眼。
这样的人,光是站在那儿就足够赏心悦目,甚至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完全叫人挪不开目光。
余赫远总算知道下属口中所说的特别漂亮分量有多重了。
不过现在他当然没想法和这个沈泱泱周旋,得先抓紧和陆乘渊交谈的机会。
他微微侧过身,见男人的神情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由暗叹男人遇到这沈泱泱竟然也还是能无动于衷。
不过面上他当然没表现出来,只是笑道:“永创这位新上任的副总长相真是难得一见,就是永创让这么年轻的姑娘担当大任,还是草率了些。”
他仿佛只是随口感慨一嘴,立马又回到刚才的话题。
“鼎丰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不是好高骛远才有刚才的想法,真的诚心请陆先生届时能多加留意鼎丰,鼎丰绝对有信心能带为您来预想不到的合作体验。”
话落,见男人没有回答,他才将酒杯放下。
“那么……陆先生,我就先不打扰了。”
时间是宝贵的,余赫远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有个印象即可,不能纠缠太多。
然后男人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止住了步伐。
“总供应商负责人已经有了决议,不出意外不会更改。”
余赫远脸色一僵。
这怎么可能?
“那您方不方便透露是哪家企业?”
只是刚一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妥,连忙道:“我的意思是,对方肯定是很优秀的老牌企业,鼎丰当然想好好看看差距在哪儿。”
陆乘渊却慢条斯理地移开目光,视线落至前方,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语气寻常。
“这家企业你应该很了解,就是永创,那位沈副总就是项目的接洽人。”
余赫远着实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永创?她?”
他想问陆乘渊把这么大的项目交给沈泱泱,是不是太高看她了。
但理智阻止了他。
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极为婉转悦耳的声音。
“这不是余总吗?”
余赫远扭头一看,才发现沈泱泱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现在对方又直接走到了他身侧。
他倒是不奇怪沈泱泱会认识她,只是这沈泱泱也太没分寸,竟然连陆乘渊都被她忽视了。
余赫远心中轻视几分。
“沈副总,久仰大名。”
他呵呵一笑。
“现在的小辈真是一个赛一个优秀,这么年轻,就能独挑大梁。”
说罢他还一脸和蔼地摇了摇头,端足了长辈架子。
泱泱却轻笑一声。
“不敢当,不如余总深谋远虑,心思缜密。”
她的声音柔软,也愈发显得最后几个字音格外意味不明。
余赫远脸色一沉,口吻重了下来。
“沈泱泱,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摇了摇头。
“虽然永创和鼎丰在有些项目面前确实是竞争对手,但年轻人还是得学会沉住气,否则,你该怎么让你的合作伙伴相信你的能力。”
他有意看陆乘渊的神情,却发现男人的目光静静落在沈泱泱的脸上,眼神……有些不对劲,怎么像是……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哪里不对劲,就听到沈泱泱轻眨了下眼,柔声道:“余总,你误会了,我还真不是因为永创沉不住气,主要是忽然想起三年前从我父亲口中听说过您的名字,所以心里有些感慨。”
这余赫远倒是没想到,将信将疑。
“哦?你的父亲是谁?”
泱泱莞尔一笑。
“您应该记得他吧。我的父亲,叫沈临安。”
像是没看到余赫远瞬间苍白的脸色,她从经过的侍者端来的盘子上执起一杯酒。
“父亲去世前的最后一个电话都还提起过您,今天总算见到了。”
余赫远面露骇然。
“沈临安……”
不行,不能方寸大乱。
当年那事做的很干净,也都已经打点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强自镇定下来。
“沈临安啊,当然记得,他……”
余赫远的话还没说完,就忽地止住了。
酒店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外头怎么了?”
“这警笛声怎么好像停在了酒店外面?”
但众人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酒店大门的另一扇大门也被推开,数道身着黑衣警服的身影一拥而入,为首的警官紧皱着眉,神情肃正。
“余赫远在哪儿。”
余赫远瞳孔猛然紧缩,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但为首的警官很快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余赫远,你涉嫌合同诈骗、非法谋取商业利益、勾连不法组织等多项罪名,请配合我们调查。”
余赫远双腿都几乎瘫软下来。
怎么可能……
那边说了会保他的。
在被警察扣上手铐带到门口的时候,余赫远才想到了什么,最后回头一看。
那个他分毫不敢冒犯的男人,正低眸轻轻牵住他身旁静静望着这边的泱泱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眼神分明温柔到了极致。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男人轻抬眼帘,余光瞥了过来,温沉的眉眼难窥半分涟漪,却让余赫远陡然一悚,背上冷汗骤起。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与此同时,泱泱也终于听到了那道久违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世界修复度达到百分之百,世界修复成功。”
……
早不早,晚不晚,余赫远竟然偏偏在这种场合被带走调查。
事情发生得这样突然,在场人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极少数人注意到那个男人将手中的外套披在了身旁人的肩上,将人严严实实揽入怀中之后,从一侧离开了。
独留见者满眼震惊,面面相觑。
“盛意!右边右边,那是陆乘渊和沈泱泱吧?!”
盛意在泱泱进酒店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她了。
也是从见到开始一直到有警察来,她都仍旧魂不守舍。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耀眼,而她早已沦为网络中的笑柄,走向截然不同的命运。
如果她没有接受那个身份,结局会不一样吗?
盛意也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没有意义了。
……
而此时已然涌入车流的黑色轿车内,泱泱悄悄偏过头,瞥了眼身旁操控着方向盘的男人,轻声感慨:
“我好大的面子哦,竟然能让陆先生充当我的司机。”
陆乘渊侧眸含笑。
“在你面前我什么没当过?”
泱泱回想了下,好像这男人在她面前确实半点脾气也没有。
节目结束后的这三年多,她除了在永创这个鼎丰的对手企业工作,还要费尽心思搜寻原主父亲留下的蛛丝马迹。
陆乘渊虽然从来没有过问,做到了绝对的尊重。
但她心里很清楚,以余赫远身后盘综错杂的关系网,如果陆乘渊真的什么都没做,事情不会进展得这么快。
“陆乘渊,谢谢你。”
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陆乘渊这次没有看她。
“这种勾结被纠察只是迟早的事,我只是让他没了后路,其它都是你亲自找到的证据。”
他的语气极其和缓。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干涉,也一直记得你说过在解决自己的事情之前不会考虑别的。所以,我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轿车缓缓停至路旁。
“泱泱,我说过的,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四周静谧无声,车内视线昏沉,唯有男人的深沉而克制的目光,叫人无法忽视。
泱泱浓睫轻颤,几乎要溺在他眼中。
“我知道,但你太惯着我,不怕我不珍惜啊。”
她轻声呢喃。
陆乘渊沉思几秒,微微颔首。
“确实惯坏了,以至于你刚才又和我说谢谢。”
泱泱指尖轻蜷了下。
“那……你要生气吗?”
说是这样说,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躲闪,分明还是肆无忌惮。
陆乘渊摇头否认。
“我不生气,但你要不要考虑补偿一下我?”
第一次从男人口中听说想要补偿,泱泱觉得有些稀奇。
“什么补偿?”
陆乘渊却忽地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揉捏她的指尖。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似乎都空气都变得湿热起来。
泱泱心跳不由自主加快了些,柔声启唇:“原来是想牵手啊,那以后天天都给你……”
“唔”
她未尽的话语就这样被男人压下的唇堵住。
泱泱身体一软,另一只手下意识想撑住他的肩,却被男人握住反抵在靠椅上,细碎的轻吻也逐渐转为唇齿间的纠缠。
她几乎要被男人融入怀中,酥麻感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知吻了多久,泱泱才忽然感觉手指被套上了什么冰冰凉凉的的东西。
她心中一动,男人也在此时停止了深吻,轻啄了下她的眉心,将她搂入怀中。
“刚刚拍到的藏品,你戴上很合适。”
泱泱眸光轻怔,正打算说什么时,男人的话音又从头顶落了下来。
“它对你而言不是枷锁,你想它是什么,那它就是什么。”
泱泱再也忍不住环上他的腰,小脸在他胸膛蹭了蹭。
“刚刚是补偿,你表现太好,我打算再给你点儿奖励。”
“什么奖励?”
“三个字的,你要不要?”
陆乘渊将她抱的更紧,故意问:“什么?”
“你不知道啊,那我不奖励了。”
陆乘渊无奈摇头,惩罚性地捏了捏她手心。
“话既已出,不能反悔。”
“陆乘渊,我哪里好?如果我还是骗子呢?”
“那麻烦你多骗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