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余晖散尽,夜色终于沉寂下来,黑色林肯也逐渐消失在深街。
而此时的泱泱正被另一个男人堵在去往小楼的途中。
看着眼前深吸一口气专注看着自家小姐的高大身影,巧儿小心扶着轮椅的双手紧了紧,秀气的眉有些不悦地蹙起。
她等了一天才终于见到自家小姐,结果小姐竟然还受了伤。
她此刻正担心不已,只想问问宴会上都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位穆大少爷显然不会在乎她一个小丫鬟的想法,一双漆黑的双眸紧盯着眼前端坐在轮椅上的少女,眸底的情意再无掩饰。
“泱泱,你没事就好,我真的怕……”
男人说着,忽地想起了什么,扫了一眼巧儿,语气顿了顿。
“泱泱,能不能,和我单独聊聊?”
经了好友季永年的提醒,穆明远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之前的行为和话语确实皆有些不合适。
他母亲的话本来就已经惹得泱泱十分反感,他再那般威胁,只会将人推得更远。
泱泱的性子,很显然要事事顺着她,她才有可能会对他和颜悦色。
或许是见他的神情和语气确实有所改变,泱泱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见小姐同意,巧儿也只能先松了手,退至小楼门口,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泱泱缓缓收回望向巧儿背影的视线,双眸微抬,朱唇轻启:“明远哥,你说吧。”
昏暗的光线下少女的肌肤也依旧白皙若冷瓷,又因为坐姿的缘故显得异常柔弱,如久居温室的娇花,有种极其惹人怜爱的惊心动魄之感。
穆明远稍稍屏息,低垂下眼,嗓音微哑。
“泱泱,除了脚踝崴伤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近乎是下意识地,穆明远的语气极其温柔,温柔得和过往的他像是两个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泱泱抿了抿唇,如实回答。
“没有,别的都很好,算不上受伤。”
穆明远松了口气,总算放了心。
泱泱的状态确实看起来还不错。
只是……
“泱泱,我听人说是那位唐督军救了你?”
这话带了些试探,却也说不上明显。
他现在不敢问太多,怕泱泱没了耐性又不想再搭理他。
泱泱则点了点头。
“是,多亏了督军。”
穆明远一直都紧盯着泱泱的脸,直觉一般抓住了少女提到唐砚修时几乎是转瞬即逝的神情变化。
他心头骤然一紧,默然半晌,才低声问:“唐砚修这个男人,很危险,就连我父亲都看不透他,更不敢轻易招惹。”
闻言,泱泱柳眉轻蹙。
“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穆明远喉结滚了滚,半蹲下来,和少女平视,苦笑道:
“泱泱,我怕你真的生了白天那句话的心思,你在帅府,没有人敢欺负你,但如果和唐砚修扯上关系,恐怕连我父亲都没有把握能护住你。”
泱泱却倏然弯了眉眼,语气轻讽。
“穆明远,别的我不想多言,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确定……在帅府没有任何人敢欺负我吗?”
说着,她的视线越过他,目光在他身后处定住了。
穆明远心中一沉,瞬间生出不好的预感。
顺着少女的视线转身一看,就看到了站在小径入口处的余冉秋,身边还跟着刘妈。
女人看着自己儿子半蹲着显然落于下风甚至是卑微的姿态,一张原本端庄的脸黑成了一片,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泱泱仅和余冉秋的视线交汇了一瞬,就慢悠悠收回了目光。
而巧儿在看到余冉秋和刘妈的身影时,就已经适时地抬步走了过来,稳稳扶住泱泱的轮椅。
“明远哥,时间不早了,我就不奉陪了。”
眼见着巧儿推着人进了小楼,又转身关上了门,穆明远却没有阻止。
很多事情是要经历了才能领悟的。
譬如此时,他已经深知如果不改变自己母亲的想法,那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穆明远直起身,朝着余冉秋走了过去。
但这一次他并未如余冉秋所料在她身前止住脚步,反而和她擦身而过。
“母亲,有什么我们去书房说,不要在这里。免得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又失了做长辈的分寸。”
余冉秋背脊一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大概是穆明远第一次这么毫不遮掩向她表达不悦。
刘妈神情也有一瞬不可思议,但她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拉住余冉秋的手臂。
“太太,大少爷说得没错,有什么话,我们还是回去再说。”
她指了指二楼已经亮堂起来的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