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之前,所谓男女在程祁安眼中都并没有什么差别。
哪怕是君鸿的核心部门投资部,男女职员人数也都差不多,但凡有能力有野心,在他眼中都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沈泱泱,他在云城大学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有别于其他人的地方。
程祁安罕见地生出一丝与没有其实也并无太多差别的耐心。
“想说什么直接说。”
泱泱眨动着纤长如蝶翼般的羽睫,有些犹疑地开口:
“孟特助说,在彻底通过实习之前,我都需要直接跟在您身边工作,包括……我的工位。”
少女的声音绵软温糯,像是小心的试探,拖着无辜的尾音。
程祁安目光凝着她,身子往后仰了仰。
他在这个关头找一个像沈泱泱这样甚至大学都还没完全毕业的人,自然是有原因的。
一旦拿下城东地皮,要全权负责整个项目的人,就必须得是完全没有背景的人,牢牢被他抓在手中的人,能力和经验反而成了次要条件。
这三者兼而有之的人,很少。
沈泱泱则正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了,还主动请缨提前入职。
这样看来,仿佛少女的每一点都与他想找的人完美地贴合。
时间确实并不多,她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适应整个君鸿的运作风格。
最恰当的方式,当然就是跟在他身边。
孟岩刚刚来君鸿时,工位同样是放在总裁办公室,直到一个月之后,才去了独立工位。
只是,望着少女看似乖巧实则肆无忌惮地瞧着他的眼神,程祁安眸光微动。
很显然,她和孟岩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沉默半晌之后,男人还是点了点头。
“让孟岩安排。”
少女的工位就这样安排在了总裁办公室,还是投资部那两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帮忙搬的桌子。
孟岩看了看争先恐后搭话大献殷勤的投资部众人,已经预料到往后的不安宁。
不过这沈小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在程祁安的身边坚持下去。
回想起当年待在男人办公室时连半句多话也不敢说,大气也不敢喘的那一个月,孟岩打了个寒颤,着实不想再经历。
泱泱的办公桌就安在落地窗旁,只要低下头,大半个云城便一览无余。
而在程祁安的角度,沈泱泱就侧对着他坐着,窈窕的曲线同样是一览无余。
从被拢在脑后的乌发,到漂亮纤细的脚踝,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漂亮。
程祁安皱了下眉,忽然意识到,少女的存在感太强了。
光是坐在那里,就能轻易吸引人的视线。
但她的姿态实在认真,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屏幕,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旁人的视线。
程祁安微不可察地扯了下唇角,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他总不可能因为她长得太惹眼就让人离开这间办公室。
君鸿作为云城的头部企业,泱泱要了解掌握清楚的信息当然只多不少。
哪怕她的接受能力再快,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更何况,程祁安这样的男人,只有脑子里真的有东西,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投注心力。
因此,大多情况下泱泱都在认真翻阅近几年君鸿手中的项目和占股企业信息。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整天。
直到临近下班时间,孟岩忽然敲门进来,提醒道:“程总,那边给了消息,确认那位会到场,我们差不多可以出发了。”
程祁安并不意外,签完手中最后一份合同,才起身迈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步伐却被耳畔传来的一道极其轻软的声音止住。
“程总,我是不是要跟您一起……”
孟岩回头一看,小姑娘正仰着脸瞧着他们,神情好不认真。
他这才想起以后程祁安身边就不止他一人了,下意识观察男人的脸色,却正好见他转身低眸看向泱泱,两秒之后,唇边抛出两个字眼,而后抬步离开。
“跟上。”
少女的眉眼顿时弯若皎月,拎上包便起身跟了上来。
孟岩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惊艳的同时,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他跟在程祁安身边这么久,自然也无可避免在一些场合见到不少权贵千金,这些千金们或许美得各有千秋,但确实从来没有像沈泱泱这样漂亮得这么直观且直击人心的。
只是可惜,以后能整天看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美貌的男人,偏偏是不解风情到连圈子里的千金们都避而远之的程祁安。
等到了地下停车场,孟岩自然而然就坐在了副驾驶。
泱泱犹疑一瞬,便打开车门坐在了后排另一侧,当然,也就是程祁安的身旁。
已经算是熟悉的似有若无的淡香再度萦绕在鼻尖,程祁安略略抬眼。
似乎自沈泱泱出现开始,他的注意力就总是被一些不合时宜的点吸引,意识到这一点,他眉心微皱,阖上了双眸。
轿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涌入车流,直到二十分钟以后,才到达了目的地。
这次来的地方,显然很不一般。
云城饭店,说普通却又不普通的名字,饭店占地面积很大,外观看来古香古色,说是饭店,反倒更像是一处公馆,四周绿化极佳,唯有此处是青砖红窗。
轿车一停下,便有侍者迎了上来,拉开车门之后,右手便朝着一个方向示意。
“程先生,这边请。”
跟着侍者沿着檐廊下的大门穿过走廊,这一路路过的雅间都开敞着门,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侍者才停住了脚步,躬身微笑,而后转身将门推开。
这时泱泱才能听到里间传来的沉沉的交谈声,可见这里且不说别的,隔音确实是极好的。
跟在男人身后走进去,才终于能看到里间的十来道身影。
身为云城商院学子,对于云城经商的大人物们自然都耳熟能详,不过今天在场的商人却并不多,反而有几位完全是生面孔,但又显然都被奉为上宾。
而能被这几人如此重视对待的,无疑只有政客了。
这才第一天,程祁安就带着她来了这样的场合,泱泱一开始确实没想到,她当时也只是提了一嘴。
更何况,最重要的人显然还没到场。
见到程祁安的到来,不但是商人,那几名政客也都站起了身,露出看似十分亲切的笑容来。
“程总,好久不见呐。”
其他人也连忙附和起来。
“是啊,这距离上次见面似乎一两月了。”
程祁安略微颔首,而后抬起脚步走了进来。
众人也就在这时才突然看到程祁安的身后还有一个生得格外引人注目的少女,目光皆不约而同一怔。
特助跟在程祁安身边很正常,毕竟他手中的资产确实是过于多了,数不胜数,一些杂事需要有人随时整理。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出现在男人身边,还是一位……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孩儿。
特别是几名商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商场交际多的是潜规则,像程氏这样的地位,美名其曰为其介绍女伴的事例数不胜数。
直到有不少人碰了硬钉子,众人才终于意识到这套不但对程祁安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很容易引起男人的反感。
但现在,程祁安竟然猝不及防地将人带到了身边。
有人望向泱泱,仿佛随口一般问道:“程总,这位是……”
程祁安看他一眼,抬了抬眼皮。
“新助理。”
那人笑了一声,正打算说什么,却再次听到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连忙止住了话头。
原本这次宴席就只有两位主要人物没有来,现在程祁安来了,那就只有那一位了。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几名身姿笔挺高大的保镖,他们在迅速扫过一眼席间后,才退了出去。
而后,泱泱便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的主角当中,唯一一位从政人士,而且,是几近站在顶端的从政人士。
来人身形极高大,一身黑色大衣外套,双眉压目,眼眶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周身的气息儒雅而清重。
但气质这样温雅的男人,在抬眼的那一瞬,却有似有若无的威势侵略过来,叫人心中一颤。
在场人在反应过来之后便都开始打起了招呼,却没有一人靠近,反而依旧站在原地。
但凡圈子里的,自然都知道一些必须要知道的事情,譬如褚殷不喜他人靠近,又譬如私人饭局众人更只是称呼他为褚先生,而不是褚市长。
唯有程祁安在转身和男人对视片刻之后,才抬起手臂。
“好久不见。”
褚殷垂下眼睑,伸手握了握,却在收回视线时捕捉到一道格外不同的视线。
他瞥过去,正好对上少女水光潋滟的双眸,对方原本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或许是发现了他回望过去的视线,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似勾引,又似挑衅,无声无息地撩拨心弦。
男人隐在镜片后的眸光一顿,却又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好似并未受半点影响。
很快,众人便都先后落座。
几乎没有身份可言的泱泱坐在了程祁安身边,这倒不会有人计较,也没有任何立场干涉程祁安的安排。
更何况,今天这场来之不易的饭局,本就是借了程祁安的面子。
一般人哪有资格能和褚殷同席吃饭。
时间太过宝贵,再次进行了短暂的寒暄之后,便有人引导着步入了今天这场饭局正题,自然,也就是城东地皮的事。
在场无一不是人精,皆是话里有话,虽然都没人敢太过分或是太明显,将近一个小时下来,连泱泱听来都开始觉得累了。
然而褚殷显然对应付这种场面信手拈来,随口一句便将诸多套话挡了回去,再加上一句似是而非的警告,那人便好一会儿不敢再发言。
直到饭局终于快要接近尾声,时间也已经过了八点,男人才终于透露了些许消息。
虽然隐晦,但至少聊胜于无。
扫过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褚殷扔下一句失陪,便慢条斯理地起身离开了雅间。
这时候离开,不是洗手间,那便是通电话了。
片刻之后,泱泱也站起了身,凑近程祁安耳边低语:“程总,我去趟洗手间。”
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悉数洒在耳廓内,极其陌生的酥麻之意瞬间遍布至全身各处,程祁安下意识抬起眼皮,薄唇却在侧过脸时感受到过一瞬极其柔软的触感。
两人的瞳孔同时放大,泱泱率先退开身体,侧颊瞬间艳若绯色。
她连忙站起身离开。
好在整个过程不到十秒,其他人都在皱眉谈论要事,在少女起身之前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唯有就坐在两人身旁的孟岩不动声色地悄然侧过脸,眼眶中的震惊实在是无法掩饰。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纠结。
这是巧合?还是两人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看对了眼?但看两人白天在公司的相处模式,实在不像是关系有多么亲近啊。
程祁安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特助脑补了些什么,在少女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抬手碰了碰唇峰,低眸一看,指腹果然有一抹殷红。
这是意外。
偏偏感知无限清晰。
他倏然发觉,自己似乎在毫无所觉之时,接触到了一个过往从来都是没有丝毫兴趣甚至避而远之的领域。
另一边泱泱正不紧不慢地穿过走廊。
事实上,泱泱也没想到会有刚才的意外发生。
她看了一整天程祁安矜傲禁欲的脸色,不免生了坏心思,便想稍微撩拨撩拨。
谁知男人似乎对那处极为敏感,反应超出预期。
倒没想到,原来程祁安的身上并不止利益那一处突破口。
这样想着,便走到了走廊尽头。
再往左侧转角,就能看到洗手间的标识。
而除此之外,泱泱果然还看到了一开始出现在雅间内的几名保镖。
褚殷确实身份特殊,走到哪里都必须有一些保护措施,这倒是对自己也是对自己的职务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