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一闪而过，相黎手心一片冰凉，装作看花，眼神向下瞟去，果然，在植物的根茎处附近的低矮叶片上，看见了一些灰痕和粉末。
他不敢细想这些灰色粉末是什么，心跳变得缓慢又明显。
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之前没注意，这里的花还挺好看的。”
楚临笑说：“你之前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就在房中，比人界深闺里的大小姐都难见。”
“要是喜欢，给你移栽到城主府中便是。”
“今天就住在这里吧，阔别已久的地方。”
相黎没有异议。
一下午相安无事地度过，实则相黎一直提着心，对花园的事念念不忘，想找个机会一探究竟。只是楚临盯他盯的紧，一直没有自己走远的机会。
到了晚上，魔宫因没有温泉浴池等，简单地施了个净身术便歇下了。
只是魔尊的这个床不比楚临殿中那般大，两个高挑的男性躺进来，难免会有点局促，好在相黎这段时间里也习惯了楚临时不时紧贴着他睡，每到这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孩子床上抱着的毛绒玩具，动也不能动。
夜深，相黎似是因为日有所思，梦见了今天在花园眼前闪现而过的画面，甚至多了一些可怕的画面，挣扎的魔宫侍女，嘶吼的魔宫护卫，还有一些零碎四散的肢体，蜿蜒的血液，熊熊燃烧的火焰。
从梦中惊醒，相黎捂着胸口砰砰直跳的心脏，瞳孔无法聚焦地放大。
感受到腰间有一股束缚的力量，猛然转头，看向来源，是楚临。
安睡着的他，没有睁开眼睛时的犀利和深沉，看上去丝毫没有威胁性，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笑意，与平日里的恶劣模样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温和。
然而今日之事让相黎突然意识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是楚临，是现如今的魔尊，魔族一宫九州十八城的统治者。
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不知踩着多少人的骨血，坐到了最顶端的王座。
当时楚临杀了前来挑衅的九州领主之事，早有听闻，只是一直没看挂在城门口的尸首。
以及今日萧洄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
相黎越想越不安，是这一个月来楚临粉饰出来的祥和，麻痹了他的警惕，消磨了他回家的决心，甚至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来路。
想到这，相黎完全清醒了，再也睡不下去，他现在就想搞清楚花园的灰烬，究竟是什么，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
相黎打了个寒颤。
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楚临，丝毫没有被他的惊醒惊动。
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抬起楚临圈在他腰上的手，然而下一刻，却被更紧地勒住，相黎紧张地盯着楚临的脸，见他没有睁眼的迹象，才松了一口气继续动作。
在抬起一段距离后，相黎将寝衣脱下，包着被子裹着枕头，伪装成自己，放到楚临的手臂之下。
随后小心翼翼地光脚下床，甚至不敢穿鞋。拿走旁边架子上挂着的里衣外袍，悄步走向外面。一点点地推开房门，在足够他侧身过去时就快速闪身出去，随后又向刚才那般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相黎不知道的是，关门的刹那，里间的楚临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感受到手下离开相黎已久早已失去温度的寝衣，以及怪异的触感，缓缓睁开了眼。
——
相黎出来后一路左顾右盼地来到花园，幸运的是，白天没见到任何魔族，现在依然，他记得今天触摸的那朵花的大概位置，于是直奔目的地。
除了那些粉末之外，相黎还有一个猜测，想要去验证一下。
自己似乎和植物，有一些特殊的联系，不论是角斗场外面的藤蔓还是鬼打墙那天的大树，以及白天的那株花，都像是能明白他所想一般。
等到了目的地，相黎蹲下想要仔细观察白天看见的灰色粉末。
正当他担心夜里这么黑，自己也没有灯光，能否看清时，突然发现原本是粉末的地方，有些亮晶晶的，扒拉开叶片看那片土壤，地上都是亮晶晶的，像是撒了碎钻一般。
相黎从叶片上捏起一小撮，小心地凑近问了问，白天闻到的烧焦的糊味，确实来自于此，虽然放了一个白天，味道已经很淡了，再加上花园里一望无际五花八门的花，混杂的花香几乎掩盖了这难闻的味道。
他仔细盯着这撮粉末，几乎要盯出一朵花来，最后放弃地低头叹气，真的判断不出来这是什么。
“是骨灰哦～”乍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相黎一跳。
相黎脑中一瞬间闪过这些骨灰主人的冤魂，游荡的鬼，甚至成精的花，僵硬着身子不敢回头。
一双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膀，那冷意传到了他的颈侧，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受惊吓的大脑缓慢运转，这声音……
“符舟？！”
“见到我好像很惊讶？”
“你不去睡觉在这里晃什么！赏月吗！”相黎真是吓得不轻，都嗲毛了。
“夫人不也没睡在花园赏月吗？”
“……”相黎说不过他。
“你刚才说什么骨灰？”迟迟才反应过来。
“就是你手里的这些啦～”符舟笑嘻嘻道。
相黎一个哆嗦，赶紧把手里的粉末倒掉，用力拍了拍掌心，但还是感觉不太干净，想找张纸擦擦。
然而出来地匆忙，并没带，总不能往身上蹭吧，相黎在忍耐一会和蹭在外衣只见纠结。
这时面前递来一张丝绢，是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徇着望去，是符舟。
相黎道谢接过，认认真真地每根手指擦过去，指缝也不放过。一抬眼看见符舟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的手，看得他赶紧背了起来。
“你还没说呢，你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让我想想哦……”少年开始沉思。
沉思半晌，少年苦恼地挠了挠头，“我真的不太擅长编谎啊，就是白天看见夫人对这片花园很有兴趣，猜夫人晚上可能会来，所以来碰碰运气。”
“……”相黎心想，自己白天的情绪变动很大吗？怎么符舟都能看出来？
“夫人不问我这些骨灰是谁的吗？”
“不用了，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相黎站起身，往回走。
符舟盯着他的后背眯了眯眼，目送他进了院子，随后望向半空。
“尊上也来赏月吗？好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