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借给谢安妮钱的时候,冯博阳调侃的意味居多,但他还是正式的起草了一份借贷合同,还让陈凯作为见证人签上了字。
三百块钱就这么轻松的借出去了。
陈凯看着冯博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急公好义,乐善好施,这才是江湖儿女啊。
送走了谢安妮,冯博阳跟着陈凯到了他家里。
陈凯的家……不对,在冯博阳看来这里不能叫家,应该叫窝,或者圈。
不只是乱,那气味更是一绝,前调烟味儿,中调脚臭,后调馊菜,再配合浓厚的霉味儿作为底味,冯博阳进门不到一秒钟就逃了出来。
“凯哥,我觉得你住拘留所都比这里舒服。”冯博阳打趣道。
“呵呵。”陈凯尴尬的挠了挠头,“大老爷们一个人住嘛,要是有个女人就干净了。”
“女人?你把女人带回家,那就是谋杀现场。”冯博阳用力的扇着鼻子,“你把卷宗带上,去我家看。”
于是,在冯向军和孔桂兰锋利的眼神中,陈凯满脸堆笑的走进了冯博阳的房间。
冯博阳对这几桩案件的记忆非常模糊,印象稍微深一点的只有高三少女被奸杀的案子,也只是知道嫌犯是个三轮车夫,其他信息一概不知。
不过好在现在是有了大概答案倒推解题步骤,冯博阳仔细翻看了一遍高三少女的卷宗,凡是觉得能和三轮车夫牵扯上关系的内容都划了出来,然后装模作样的指导陈凯:“三轮车夫的概率非常高,而且流动性强,作案后逃逸不会引起怀疑,我觉得你可以在他们身上下下功夫。”
接着马马虎虎的看了眼供销社盗窃案,完全没印象,完全没方向,索性就跳过。
最后看省道旁裸尸案的时候,记忆中的一些碎片被唤醒了。他仔细看了几遍之后,如法炮制的指导陈凯把方向放到私家车,富人,周边城市上。
他模糊的想起来,这桩案子拖了很久,直到自己大学毕业后,一次同学会上听警校的同学说起,那桩案子最后查出来是个沪市的富二代干的。
陈凯哪有什么破案经验,只是听着冯博阳东一句西一句,好像都很有道理的样子,就兴冲冲的带着卷宗回家了。
他要回家练练怎么说,然后在邱所面前表现一回。
毕竟他只是个联防队员,别说这种恶性刑事案件了,调查个小偷小摸他都只能跟着正式民警身后打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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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妮把冯博阳给她的三百块钱卷成了细细的三根小纸卷,藏在了裤子带的小孔里。
她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自己解决了钱的问题,就可以去上学了。只要不跟家人要钱,他们应该不会再反对自己上学了吧。
她已经在外面流浪了五天了,每天都会回到村里看一眼,但家人的生活丝毫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她的消失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父母的房间里透出昏暗的灯光,这是家里唯一用电的电器。
房子是江南典型的青砖瓦房,爷爷奶奶和父母分别住在东西耳朵间,她自己的房间是最北面的屋子,没有装锁,因为她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竹床不需要锁。
偷偷摸摸的打开门,一股臭气扑鼻而来,随后一一阵猪羊被惊动的叫声。
被惊动的父母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父母看着他,黑夜中两双眼睛异常明亮,没有担忧,没有惊喜,只有嫌弃。
“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死在外面!”叶梅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冰冷。
“算了算了,回来了就回来了。我们以为你不回来了,把你屋子给刘伯用了。你睡柴房吧。”谢火旺拉了一把老婆,“跟你说别答应太早了。现在闺女没地方住了吧。”
“没事,我睡柴房。”谢招娣很懂事,她早就放弃了从这个家庭得到什么的妄想。能给她留个地方睡已经很满意了。
“啊,对了。”谢火旺拍了拍脑袋,“招娣啊,你看家里现在也紧张,刘伯家老太太现在躺在床上缺个人照顾,我跟刘伯说好了,下个月开始你住刘伯那里帮忙照顾一下王奶奶。”
“我不去!”谢招娣飞快的回答道。
她好不容易借到了学费,又怎么可能再去照顾王奶奶呢?而且那个刘伯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原本是和儿子媳妇住一起的,结果这色老头偷看儿媳妇洗澡,被抓了现行,闹得全村都知道了。
以前是一家人轮流照顾王奶奶,现在儿子儿媳被气得搬出去了,就只有刘伯一个人照顾老太太了。谢招娣倒是不反感照顾老太太,她完全可以每天晚上帮忙照顾的,但是有这个刘伯在,她不敢。
“不去不行,我钱都收了。你总不能在家里吃闲饭吧?”父亲的语气虽然不重,但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我要去上学。”谢招娣倔犟的说道。
“哪来钱给你上学?”叶梅呵斥道,突然眼睛一转,“火旺,这丫头肯定搞到钱了,你搜搜!”
原本还温温吞吞的谢火旺陡然精神一振,一把抓住谢招娣的手臂:“钱放在哪儿?自己拿出来!”
“我没钱!”谢招娣想要挣脱父亲的手掌,可瘦弱的她根本甩不开那只巨大的手。
叶梅二话不说,直接亲自上手,在谢招娣的哭喊声中,摸到了那三张钱。
“干嘛呢?大半夜的杀猪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苍老的声音响起。
“妈,这小丫头不知道哪里来的钱,还藏着,说要去上学。”叶梅重重的一脚踢在了女儿腿上,手上已经取出了第一张百元大钞。
“死丫头骗子偷钱了?”老太太拄着拐棍一步步出走屋子,走到孙女面前就是重重的一拐棍抽在背上。
“我没偷,这是我借的!”谢招娣被父亲拧住了双手,自己藏着的钱也全都被母亲挖走,脸上全是泪痕。
“借?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人愿意借你……借你三百块!?”叶梅看了看手中的三张百元大钞,突然一耳光抽在了女儿脸上,“你个臭不要脸的是不是找野男人了?我们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
“我没有……”谢招娣已经泣不成声,要不是父亲一直扭着她的手,她真想一头撞死算了,“我真没有,这是借来的学费!”
“还撒谎!还撒谎!”叶梅每骂一句就是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我叫你出去找野男人,我叫你出去赚这种脏钱!”
一家人的动静惊醒了周围的邻居,一直到村长来了才把谢招娣从她父亲手里抢出来。
村长老婆搂着这个骨瘦嶙峋的姑娘,带着她往自己家里走,叶梅却还在不甘的在后面痛骂着。一口一个小婊子,一口一个小贱货。
母亲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插在谢招娣的胸口,她奋力从村长老婆怀里挣脱,消失在了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