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弈头疼得很,陈汀文现在还不知道他口中这个嫂嫂早已经名花有主,因此听到别人也叫壬弈嫂嫂的时候那火气登时便上来了。
这不妥妥流氓吗?
“什么情况啊,不是壬弈......你跟谭汜南分手了?”聂绥安看陈汀文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开始怀疑是自己消息滞后了。
可是前几天不是还一起吃过饭吗?这么快就有新对象了?还是......
聂绥安脑子里冒出个可能性,还没成型,壬弈就找到机会解释道:“不是,陈汀文是我弟弟,只是他这么叫习惯了,他哥哥也是我哥哥。”
听上去诡异的复杂关系让聂绥安转不过来。
陈汀文抓住了聂绥安话里的重点,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不可置信地问壬弈:“什么、什么分手啊,嫂嫂你谈恋爱啦?”
看着陈汀文脸上受伤的表情,壬弈突然有些心虚,她确实没提过这一茬,在家里的时候陈汀文也总是自己在房间里打游戏,她哪怕出去跟谭汜南约会不在家吃饭,陈汀文也是不知道且没过问的。
“这不是,你也没问我吗?”壬弈哂道。
把一通误会解释清楚之后,壬弈又与聂绥安他们聊了一会儿才分道,而陈汀文的表情自从知道壬弈谈了恋爱之后就开始不好看了。
“好啦,还生气呢?你看,你要不乱叫不也没这么多事嘛!”壬弈摸摸陈汀文的头,被陈汀文给避了过去。
其实陈汀文并不是生气,只是因为感觉到壬弈的隐瞒所以才有些不满,如今情绪慢慢过去,他才慢慢想起来,似乎刚才那个男人提到的名字,有些耳熟。
“嫂嫂,你谈的那个人不会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去找的那个吧?”陈汀文找到了重点。
“对啊。”壬弈坦然承认。
“不是,所以你还吃回头草啊?”
陈汀文就着“回头草”这个话题,给壬弈展开了深度的情感科普,但壬弈自然是不会被他给动摇的,附和着“嗯”了一路。
壬弈生日当天,谭汜南在外面的餐厅订好了位置,中午和壬弈的家人们一起吃饭,晚上谭汜南就单独带壬弈出去过生日了。
生日过后就是两天周末,下午的时候谭汜南就带着壬弈去了京城城郊的一片高山露营区。
上次他们去隔壁省旅游的时候,壬弈就说想去露营,这次正好她的生日,谭汜南早早便准备好了,就等吃过饭休息一下便出发。
壬弈前一天晚上跟欧夏打视频打到半夜,早上又早早起了,早就困得不行,上了车没多久就又睡着了,枕在谭汜南的腿上做着美梦。
她梦到很多以前的事,梦到冬夜、梦到雪,梦到那些寒冷的夜晚,她每每回去都有谭汜南在家里等着她。
大多数的时间,他们都相处在屋檐下,两人一起出去灌风的时候是比较少的,但有一回壬弈记得格外清楚,那天是圣诞节,她跟全副武装的谭汜南一起去买了花,去了湖边......
梦得正香,突然的颠簸就让她惊醒过来。
谭汜南的手搭在她的眼前,怕阳光让壬弈觉得刺眼。壬弈拉住眼前的手,然后撒娇似的抱在自己怀中,懒洋洋地问:“到了吗?”
“快了,但还能再睡会儿。”谭汜南轻声说。
壬弈晃了晃脑袋,“不睡了,刚才做了好长一个梦,我梦到我读高中刚遇见你那会儿了。”
谭汜南替她把脸颊上沾的头发理了理,如今壬弈的头发已经长长了,长到足以让谭汜南替她用那支木簪绾发。
“梦到你因为个苹果哭鼻子?”谭汜南逗她。
壬弈把脸捂住,然后转了个身不看着谭汜南,“不许提这件事!那个时候我还小,掉点眼泪怎么了!”
谭汜南把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看壬弈撇嘴的样子被逗笑,“早知道你这么爱哭,我以前一定谨言慎行,早早就跟你谈个恋爱,大学遇到难过的事,我也可以陪在你身边。”
“有得你后悔的。”壬弈话音一挑,佯装嗔怒,然后想到了刚才的梦,语调又软了下来,“你还记得以前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祭奠过你的一位朋友?”
从壬弈的视角看上去,谭汜南的表情一滞,壬弈立马又说:“不想说就不说,我只是刚才梦到了。”
壬弈从谭汜南腿上起身,然后听见他说:“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叫周睐,是我跟聂绥安从小一起长到......我们从小就认识,高一寒假的时候,周家出了变故,那阵子京城血雨腥风的,我们一群交好的朋友本来是要在寒假结束就出国读书,但是周睐他走不了了,我那段时间想了很多办法,想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但是我那个时候还小,做的全是无用功。后来我们要走了,走的那一天,周睐说要来机场送我们,但是那天雨很大,他路上堵车了......”
壬弈鲜少看到谭汜南哭,赶忙拿纸巾替他擦眼泪,被谭汜南握住了手腕,把纸巾从她手里抽了出去。
听谭汜南这么说,壬弈心里暗自后悔,怕是后面的事也不太好,她没想到其中曲折,只觉得生生揭开了他的伤疤。
谭汜南轻咳一声,“后面,开始登机了,我们还没过安检,时间来不及,聂绥安他们让我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不同意,聂绥安他们就先走了。周睐当时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是不是要登机了,我让他不急,我在机场等他——是我的错,我坚持要等他来,那天雨下得很大,在离机场还有几公里的时候......一辆大货车因为没有看清红绿灯......出车祸了。”
壬弈抓住他的手,眼睛不受控制地红了,“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跟聂绥安他们过安检,然后告诉他不用来了,他不会出意外。”
“不是的......你不能把意外归在自己身上,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在生活吗?”壬弈心疼他,她从来都不知道,谭汜南原来一直在抱着这么大块石头生活,个中滋味,她完全不敢去想。
谭汜南看着壬弈,难得地靠在了壬弈的肩膀上,“我知道这是意外,但是这个意外,是因为我才发生的。我那天没有等到他,只等到了他出意外的消息,我就留在了国内,后面聂绥安知道了这个消息,也知道我不打算再走,他也回来了,从那之后,我不敢再肆意妄为,我开始给自己制定计划,计划之内,我绝不行差踏错一步。
所以壬弈,我其实早就对你动了心,但是我不敢承认,我的人生计划中,其实没有谈恋爱结婚的打算,当我知道你的出现是个变数之后,我只想着逃避,把生活继续攥在自己手里。现在想来,我真的蠢死了,还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却总是在通过伤害你、否认自己的情感来得到自己内心的自洽。”
壬弈偏头下去,轻轻靠着谭汜南,“没关系的,这些事早就过去了。但是谭汜南,你朋友的意外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可以伤心难过,但你不要自责,意外是谁都不会想到的,你的朋友并不是坐你的车出的意外,撞上的那辆货车,也并不是你驾驶的啊,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朋友也不会希望你这么想的,你只是想见他,他也想跟你告别不是吗?虽然最终告别的代价太大了,但这样的告别,是因为不够谨慎的货车司机导致的,那来不及闪躲无端遭受横祸的司机也同样无辜啊,你会认为是那司机的错吗?”
谭汜南沉默,壬弈却懂他的意思。
“所以,这更不会是你的错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是因为它并非是有人处心积虑导致的,你甚至完全没有参与到那场车祸当中去,为什么要把错误放在自己身上呢?”
感觉到肩膀有些湿润,壬弈没有去看谭汜南,而是紧紧牵住他的手,“都过去了,我记得当初我们两个在河边,本来没有风的,但是你怀念他的时候,风把花瓣都吹了起来,那一定是他在回应你,你们都是很温柔的人,你朋友也不愿意见你一直背着内疚生活下去的。”
外面的阳光依旧还没有退下去,车子不断在往山上行驶,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谭汜南才慢慢回应壬弈方才的话:“壬弈,我真的很幸运能够遇见你。”
壬弈轻轻在他耳边说:“我也是。”
“你知道吗,我看破了自己心里的屏障是因为你,因为遇到了你,我才想为了我们而努力,不再是按部就班的机器。周睐想留在国内念大学,我就没有出国留学,他想做律师,我替他办到了,可是慢慢做完了他想做的事,我迷茫过一段时间,是因为你,你叫醒了我,我才重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才慢慢放下自己心里的执念,真正地跟过去告别。”
山上能看到的星星很多,也很亮,壬弈跟谭汜南躺在草坪上,望着满天的星空,听对方细碎的心事。
壬弈看着天上的星星,温柔道:“能遇见你,我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