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没接，而是自己拿了个橘子来剥。
小倌坊的男子长相尚可，眉清目秀，却大多偏阴柔，脂粉味浓重，看看还可以，离得近了就有些呛人。
林阮山珍海味吃多了，自然不会真跟哪个小倌胡来。
再说了，这可是设施不全的古代，一个不小心染上什么病，哭都不知道上哪哭。
温瑾瑜得知林阮去逛小倌坊的消息，是在温府回相府的路上。
彼时他正支着额头在马车上假寐，不知想到什么，叫停了车夫，“这会儿集市上有花灯么？”
难得见相爷问这么接地气的东西，车夫好笑，乐呵呵地答话道：“大人。这才九月，离赏花灯还早着呐！大人聪慧，到时候去猜灯谜，定能一举夺魁。”
暗卫闪身而上，恭敬跪下，低声禀报：“主子，林姑娘去了醉花楼。”
丞相大人一身月白云纹锦衣，神情波澜不惊，古井无波的黑眸望着他，并不说话。
暗卫沉吟片刻，恍觉自己的失职。
主子那般清风朗月的人，怎么可能听过醉花楼那腌臜之地？
“启禀主子，醉花楼乃是有特殊癖好男子寻欢作乐之地，林姑娘点了两个小倌作陪，属下担心那地方不干净。”
后面的话，他没再多说。
这许多年来，堂而皇之住进相府的女子，林姑娘是第一人，暗卫不敢不报。
再者，若是林姑娘把脏病带回相府，染上主子也是万万不可的。
“咔嚓—”
暗卫似乎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响，抬眼看向主子，却见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神色浅淡，似乎并不在乎林姑娘如何。
“退下罢。”
暗卫恭敬行礼，一闪身便从马车滚了下去，须臾不见了人影。
温瑾瑜愣神了片刻，才理解到暗卫所说的意思，伸出宽大袖口遮掩下的右手，掌心一根雕琢精致的玉簪碎成两段。
他盯着断裂的缺口处看了一会儿，将两截玉簪收回袖袋，轻声对马车外道：“去醉花楼。”
车夫虽有些惊讶大人要亲自去寻人，却也并不多言，稳稳驾着马车去了。
温瑾瑜一身月白华服，看行头打扮便知不是常人，眉目清朗如画，陡然出现在醉花楼，倒让不少小倌望而却步，疑心仙人下凡。
老鸨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堆满了菊花似的笑容，欢欢喜喜来招待温瑾瑜。
“叨扰，在下寻个人就走。”
即便是面对社会最底层的特殊工作者，一人之下的丞相大人依旧面不改色，温和有礼。
老鸨脸上有些为难，她们做生意的，哪能随意打扰客人雅兴？这可是要砸招牌的活。
跟进来的车夫会意，忙掏出一锭银子递到老鸨手上，“我们大人寻个熟人罢了，不影响生意，您放心。”
老鸨一听得“大人”二字，脸上的笑容越发恭敬，连银子也不敢收了，忙询问温瑾瑜要寻何人。
“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身量约莫四尺五，大抵是着百褶如意月裙。”
温瑾瑜记得她早上是穿的这件衣裙，她皮肤白，穿这种浅色也不会被比了下去，反而衬得一身冰肌玉骨。
老鸨会心一笑，带着谪仙般的贵人上三楼寻人去了。
温瑾瑜从容不迫，缓步跟在老鸨后面上了木梯，外人看不出什么，熟悉他的人却能一眼瞧出端倪。
那步调太过急切，根本不像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丞相大人。
还未走近三楼第二间厢房，便听得里面传来一些暧昧的污言秽语。
温瑾瑜广袖下的手指紧了紧，脚步也不受控制地变得异常沉重，直到站定在厢房门前。
屋内不断传出男子粗犷的嘶吼和喘息，夹杂着一两句不堪入耳的骂声，以及身体撞击床板发出的闷响和吱呀声。
温瑾瑜羽睫轻颤，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扇隔断视线的房门上，浑身僵硬，就连一向明晰的头脑也一片混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老鸨承受着这如坠寒潭的低气压，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祈祷里面两位快些完事，不要惹怒了这位爷。
不过那小姑娘也真是的，家里放着这么个芝兰玉树的丈夫不要，非出门寻欢作乐，脑袋被驴踢了？
终于，那女子承受不住，尖声哭喊出来，连带着的是凄凄惨惨的哽咽哭腔。
一股无名怒火从脚底直冲上天灵盖。
二十七年循规蹈矩，最是君子端方的丞相大人，暴怒之下，在最不该打断他人燕好的时候，一脚踢开了包厢房门。
“有病啊！给老子滚！”
屋内的男人眼疾手快地扯过棉被盖住了两人裸露的身子，那女子则是惊慌不定地看向门口，一张脸上泪痕未干，看上去确实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但不是林阮。
老鸨感觉周围那股子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压力骤然一松，意识到自己找错人了，忙上前去把房门拉好，口中不住道歉。
醉花楼的屋子隔音不好，但老鸨很会自卖自夸，说是可以增加情趣。
于是林阮在隔壁一边喝着花酒，一边和两个带把儿的姐妹听活春宫。
正听到高潮的地方，隔壁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林阮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个玩味的笑容。
这么激烈？床都塌了？
林阮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有下文。她随手赏了两人一点小费，就自顾自朝门口走去。
一拉开房门，外面站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一向淡泊疏朗的脸色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墨色瞳眸失焦地望着隔壁门板。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人僵硬地转过头来，长睫微抬，分明是能冻死人的表情，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和无措。
林阮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温——”
下一秒，男人彻底忘了他所恪守的礼义廉耻，生硬地拽着林阮手腕，一路大步流星，几乎是拖着林阮往楼下走。
“诶，疼，疼啊，轻点扯——”
一直到出了醉花楼，男人略凉的手掌才松开她。
林阮身上穿着府里小厮统一的粗布衣服，作男子打扮，疼得厉害了，一张小脸皱在一起。
温瑾瑜垂眸去看他方才握过的纤细手腕，雪白肤色上手指红痕很明显，扯红了周围一片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