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段时间,与林淮释私底下都有秘密运作一些事。
比如偷换乌州知府,并且押送京城。
这件事,是三派之间的角逐。
虽然他与林家此时在合作,但是从未真正信任。
林淮释跟他透这口风的时候,他心知容心羽回程不会太安全。
所以,才让她改走水路。
林淮释透露的讯息并不多,顾鎏陵权衡过利弊。
本以为算无遗漏,不会让她有事……
如今想起当时她差点毁容的惊险,便不由得质问自己:只要多一份谨慎,是否能够更缜密,做得更好?
顾鎏陵斟酌过后开口:“我从未想将你摆在诱饵的位置。”
容心羽看得见顾鎏陵眼底的愧意,问道:“你事先明确知道,那些人会在哪里动手?”
顾鎏陵否认:“我想过,谁会想对你动手,与流寇有关,还是林家势力?
若是流寇盘踞在此,当不会出这方圆三十里地。
等我将你送上船,便当安全了。”
容心羽想了想码头的距离,过去至少得半个时辰。
这一路上,顾鎏陵自己也是深陷在未知的威胁当中。
而且,当时遇刺,他也是第一时间护着自己。
他既然说出来,便是诚心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疏忽能是什么错?大家都是人,又不是神!
容心羽道:“这件事,你说与不说,我回京的时日,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便拖延的。
所以,你此前处理的方法并无不妥。
从咱们最初合作的原因来看,其实我死了,让大家都没的挣才最稳妥。
但是你却选择浪费那么多精力,来护我!
要处处照顾另一个人,除了身边的人事安全,还有这个人的情绪,都并不轻松。
尤其是后者!
我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说这话时,容心羽表现的很豁达的样子。
顾鎏陵却觉得心口就跟被锥子刺了一下似得。
杀了她才最稳妥?
两个多月前,在城门口,她与晋王起冲突之时,他本就是那个打算。
当初一时的恍惚,到至今因她产生的一系列心神错乱……确实付出了很多心力。
但此时此刻,他心底只有庆幸,没有一丝后悔。
对着她清澈的眸子,顾鎏陵情绪复杂。
长臂一伸,将人揽进了怀里。
容心羽被顾鎏陵拢在怀里,眼神却无比清明。
自己刚才的话不仅没有让他的愧疚缓解,反而是又下了一剂猛药。
听着顾鎏陵沉稳的心跳,容心羽想,这是真的对自己动情了?
不问深情几许,但她感觉得到,是真有的!
不禁想,这个本该清冷禁欲的男人,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自己给攻略了?
是的,容心羽觉得是他自己。
哪怕她有刻意哄他的时候,但其实,多是为自己铺路。
“照你刚才说的,这件事大概与流寇有关,却是林淮释透露给你的?”
容心羽推了下顾鎏陵的胸膛,善解人意的想要转移话题般。
顾鎏陵这才松开容心羽,眸光深邃的看着她:“阿羽,切莫低估一些人的底线。
咱们想要的海晏河清,与一些人想要谋取的江山,不一样!”
容心羽心头微颤,在此时顾鎏陵的眼底看见了大义。
顾鎏陵没有多余解释,但她懂他的意思——
有人想要天下太平,而有的人考虑的,只是自己能在这盘肉上最大利益的分割去多少。
林淮释一句话很简单,但透露的讯息很多:林家与流寇有关系,林淮释才能知道对方动向。
林贵妃一派勾结或者制造了流寇匪患,逼乱了乌州知府,给了太子一击。
但不可否认的,也给此前灾情雪上加霜。
顾鎏陵派顾珩御去查什么?容心羽能想到的就是如今边界的安稳!
虽不知林家人为何要抓自己,但肯定没好事!
三皇子虽然斗败被幽禁皇陵,这一派未必就比太子好多少。
目前这几方有势力的,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容心羽想想顾鎏陵这边忽悠着坑太子,那边绞杀林家势力……万一玩脱了,会不会死的很惨?
若是为了大夏百姓安危,容心羽倒真要夸他一句民族英雄了!
但是,显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对于那些明面上都不愿意做人的派系,容心羽自然是站在顾鎏陵这边!
……
另一处帐篷里,林淮释靠在榻上,望着帐顶发呆。
“林千户!”
听见底下小兵的声音,林淮释眸光微动。
道:“进来!”
随后,一个小兵端了冒气的药碗进来,走到了榻边。
小兵道:“这是您的伤药,承云郡主吩咐了,让您趁热喝。”
林淮释立时眸光犀利的看向小兵。
小兵迎上他的眸光,眼底有些嘲讽。
林淮释忙自榻上坐起来,虽然一边手臂吊着,却不影响行动。
一时望着小兵方正普通的脸,没有说话。
“林千户知道也不可能是吧?顾都指挥使此时在承云郡主的账中,光天化日之下,二人你侬我侬,又怎有时间关心您?”
小兵唇瓣勾着嘲笑。
林淮释皱眉:“你想作甚?”
小兵眸光冷漠的道:“殿下很不高兴,本次计划本来很周密。
只要能够生擒承云郡主,再给你制造机会去营救,必让她退了镇国公府,心甘情愿入林府的门。
结果,为何顾鎏陵会在马车上,还杀了殿下精心培养的精卫三十有余?”
林淮释道:“你以为,是我透漏出去的?”
小兵眼底竟是怀疑:“林千户难道是想说,顾鎏陵是自己儿女情长,舍不得承云郡主,才依依不舍,想送别三十里?
你说别人倒有可能,说顾鎏陵?呵!”
林淮释刚毅英俊的面容上,剑眉紧皱:“不能是顾都指挥使自己深谋远虑,想到的?
毕竟,此前山上上百人便是前车之鉴!”
小兵眼神一利,似是无法反驳。
紧紧盯了林淮释片刻,问道:“真不是你?”
林淮释道:“我告诉顾都指挥使,我要算计他未婚妻?
岂不是要将顾都指挥使推向别的阵营?
这于我林家有何好处?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们求着顾都指挥使合作的!
如今你们自己处事不谨慎,差点也让我遭受质疑。
我这才以身犯险,为顾大人挡了一箭!”
小兵若有所思,少许道:“但愿不是你,否则被殿下查到,哪怕你是他的舅家独子,也定要严惩不贷!”
随后朝后退了一些,拱手道:“还请林千户趁热用药,小的告退。”
待人走后,林淮释望着桌上的药碗,迟疑片刻,一饮而尽。
……
半个月后,堤坝修建结束,周边良田彻底晒干恢复。
赈灾官员将一些琐碎事情交接给了当地新任的知府,以及一众官员,便也打道回京。
又历时七日,回到盛京。
“郡主郡主,到了,咱们到盛京城门口了!”
容心羽正靠在马车内打瞌睡,被这兴奋的喊声惊醒。
临冬已经掀开帘子,指着不远处。
容心羽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顾鎏陵策马到了车窗外,披着光,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阿羽,等会你先回府里修整,我带人回宫复命。”顾鎏陵温声说道。
顾鎏陵等人是出门公办的,自然要进宫述职,她却不是。
容心羽颔首:“好!”
想着那个应该早就秘密进京的乌州知府,估计朝堂上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不免叮嘱道:“你自己小心!”
顾鎏陵清冽的眸子里近来碎光柔醉,看着容心羽,轻轻的应了声:“好,你好生休息,估计最迟明日,宫里应当会有晚宴。”
一道出行的官兵已经都在京郊归营,如今这行车队,主要都是负责官员和百户长以上的军官。
到城门口的时候,守卫立即给开了特别通道,让行了进去。
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内,姜岳阳一眼看见顾鎏陵,刚想招手。
继而眼神一瞥,看见马车内的容心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