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晖院。
内屋,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盹,撑着脑袋睡着了。
王妈妈伺候在一旁,想叫老夫人上床睡会儿,又怕叫醒了老夫人,她就睡不着了,再者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便守在一旁。
丫鬟不知道老夫人睡了,脚步匆匆的过来,王妈妈见了连忙做手势让丫鬟别闹动静,丫鬟上前小声道,“前院出事了……”
然而已经迟了,老夫人已经被惊醒了,问道,“前院出什么事了?”
丫鬟自责道,“奴婢扰到老夫人休息了……”
“说吧,不怪你,”老夫人道。
丫鬟赶紧道,“大姑娘的陪嫁好像被人动了手脚,丢了东西,侯爷开库房查这事……”
老夫人眉头拢紧,苏月被明王休回府后,嫁妆都悉数带回府了,除了惯常用的,其它的都入了侯府的库房,怎么会丢?而且怎么知道丢了东西?
老夫人问道,“丢了什么东西?”
丫鬟回道,“好像是一幅画,是顾老太爷最喜欢的道玄居士的画,给大姑娘做添妆的,本该在库房里的画,却出现在了别处。”
王妈妈道,“画有真迹赝品之分,在别处的未必就是真迹……”
没等王妈妈说完,老夫人就抬手打断她,“要不是真迹,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开库房查了。”
侯府里上下几百号人,人多口杂,侯府里有人手脚不干净,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尤其大夫人忤逆她,将她气晕这事才过去没几天,侯府名声风雨飘摇,经不起折腾了。
王妈妈想也是,顾老太爷既然那么喜欢道玄居士的画,不可能分不出真迹还是赝品,但凡有一丝疑惑,顾家都不会让大姑娘知道的。
王妈妈想起来件事,忙道,“奴婢记得大姑娘在承恩伯府寻死当天,您和大夫人回府后,就让大夫人备份厚礼去承恩伯府赔礼,当时大夫人和几位太太都不同意赔罪里从公中出,大夫人提议从先夫人留给大姑娘的陪嫁里挑两件,公中再拿一点儿,当时您同意了,后来大夫人送礼单来,里面就有画作,不会这么巧,拿的就是顾老太爷给大姑娘的吧?”
老夫人不希望是误拿了,但比起侯府有人手脚不干净,这样送出去算好的了,老夫人道,“你去前院和侯爷说一声。”
王妈妈匆匆去了前院,她进屋时,就瞧见苏怀臣坐在那里,看着手里的礼单,脸色是能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即便是从小看着苏怀臣长大的王妈妈,见了也难免心头发憷。
见她上前,苏怀臣压抑着怒气问道,“那画是作为赔罪礼送去承恩伯府了?”
王妈妈点头,“老夫人让奴婢来就是告诉侯爷这事的,那日大姑娘被送去归元寺反省了,并不知道这事,当时准备的匆忙,大夫人可能也没想到随便拿的画会这么贵重……”
随便拿的?
这拿的可真够随便的。
苏月站在那里,脸上是不加遮掩的怒气。
啪。
苏怀臣把手里的礼单重重摔着桌子上。
动静之大,吓了王妈妈一大跳。
就是苏月和孙管事也惊了一下。
苏怀臣气笑了,“月儿她外祖父给她的添妆里画一共就六幅,赔个礼就拿走了三幅,这叫随便拿的?!”
王妈妈被吓的惊慌,听到苏怀臣这话,她的惊慌凝固在脸上,“三幅?”
她忙道,“侯爷是不是弄错了,大夫人准备的赔罪礼里就一幅画啊……”
苏怀臣看向孙管事,孙管事忙道,“起初是只拿了一幅画,还有先夫人留下的一对玉瓶,后来大夫人说老夫人觉得准备的赔罪礼寒酸了,让再添点儿,便又拿了两幅画,还有一套紫檀木鎏金狼毫笔,和一些其他东西,当时我就觉得拿多了,但大夫人说是老夫人同意的,便没敢多说,只悉数记了下来。”
孙管事说到一半,王妈妈脸色就很难看了,大夫人这是坑起老夫人来没完了。
大夫人从大夫人的陪嫁里拿了幅画和一对玉瓶,又从公中拿了几匹绸缎和些冬虫夏草,因为那日是承恩伯府老夫人过寿,承恩伯府又是老夫人的娘家,大姑娘意气用事,寻死给承恩伯府添晦气,大夫人准备的礼单,老夫人觉得薄了些,就让大夫人再添些,可老夫人没让大夫人从大姑娘的陪嫁里拿,还拿这么多啊。
添一些,最多添三成,再不济五成也顶天了,她这是翻倍的拿还不止了。
拿了还不告诉老夫人一声,第二天老夫人又备了些礼去承恩伯府赔礼,侯爷从边关回来,也去承恩伯府赔礼了。
零零总总加起来,都足够承恩伯府再风风光光办一次寿宴了。
本来侯爷和老夫人之间就有嫌隙,先夫人和顾家又是侯爷碰不得的逆鳞,大夫人还打着老夫人的名义做这样的事,王妈妈已经在担心这事传到老夫人耳中,老夫人会再次气晕过去了。
苏月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要承恩伯府收了赔罪礼,就此气消了,她都不会气成这样,她只要一想到前几日承恩伯府老夫人来侯府,看她的脸色,苏月就气不打一处来,外祖父忍痛割爱送给她的画和她娘留下的东西全成大夫人孝敬承恩伯老夫人的了,东西没白孝敬,这不,知道大夫人被禁足佛堂起高烧,亲自来侯府帮着说情。
她爹看在她给承恩伯府老夫人添晦气事上放大夫人回去了,承恩伯府找她爹帮忙谋官,她爹又答应了。
她被人诓去承恩伯府,差点被人吊死在承恩伯府花园里,受尽误会和指责,大夫人和承恩伯府却踩着她吸血,当日之事若不能真相大白,是不是承恩伯府但有所求,她爹都不能拒绝了?!
苏月站在一旁,红着眼眶道,“女儿不知道画是这么从女儿手里出去的,女儿要知道,就不劳烦爹爹帮我查了,女儿只庆幸自己还活着,没有真的死在承恩伯府,不然只怕我娘留下的和外祖父给的都不够送给承恩伯府消气的。”
苏月的话一字一句传入耳,听得王妈妈心肝都颤抖,她飞快的瞥头去看苏怀臣的脸色,果然,又难看了几分。
这不是老夫人的意思啊。
王妈妈在心底大叫。
可这会儿说不是已经迟了,大夫人要老夫人背这个锅,老夫人又确实说过赔罪礼薄了的话,这屎盆子老夫人是脱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