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期间,秦桦一直坐在后排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主席台上荧光灿烂,坐在那里的领导一个个容光焕发,好像被镀了一层金,一个个庙宇里的神像一般。和台下这些人比起来,神圣庄严,威风八面,这就是人常说的气场。这些人正襟危坐,聚精会神,精气神明显好于台下观众。秦桦心里感叹,看看这些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打了鸡血一样,怪不得人打破脑袋争着当官,当官的人真是高人一等,气度不凡。
林市长的讲话,在台上台下引起不小的反响。人们首先想打听是什么人,什么事儿,哪个领导敢这样明目张胆的干涉案件。台下面有些人知道是咋回事儿,很亢奋的给身边坐的人讲秦桦和张四狗的事儿,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不大会儿,这事儿就传遍了礼堂。
当然,有人已经猜出来了,林市长批评的所谓领导,指的是县委刘副书记。他打电话给公安局,放的张四狗,电话的口气说话的具体内容都知道,这让台下那些喜欢刘副书记或者憎恨刘副书记的人都有点担心。喜欢他的人担心刘副书记会倒霉下台受处理,自己也可能跟着吃瓜烙。满以为有刘书记做后台,自己能混个一官半职,还没有跟着沾光,就被连累受处理了,有点不甘心。那些曾经被刘副书记收拾过屁批评过的对手和敌人,高兴的眉飞色舞,他们坚信,这个刘副书记是立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林市长的讲话让秦桦也大吃一惊,没想到林市长这么有魄力,在这个场合把这事儿冠冕堂皇的讲了出来,门儿沟县委县政府极度被动,估计接下来他们不得不动,这事儿也不敢敢玩虚的假的,或者另有领导打招呼干涉案件。
秦桦暗想,自己为这事儿发愁发呆好长一段时间,走投无路,诉求无门,人家副市长一句话就把事儿摆平了。而且调子定了,是非明白,而且名正言顺的公开的批评。县里那些曾将憾不动的领导个个浑身不自在,尤其是那个刘副书记,秦桦明现看到他会议开始一身轻松,举止有度。林市长批评后人立马散架一样,身板佝偻下来,不时的用眼前盘子里的白毛巾擦汗。
秦桦想哭,为自己的冤屈得到昭雪,她差点流下眼泪。这一次阴差阳错的告状,不光自己的案情得到公正处理,也认识了林市长、梁书记和冯县长,这都是大官,哪一个人都可以把张四狗张石头秒杀,以后看他们敢欺负秦家。秦桦为这些领导们的智慧感动,这些领导水平太高了,几句话就辩出了原委,给出了公道清白。
她原来想象,自己的案件估计要惊动很多人,县里派人到村里走访,各家各户寻找证据,村干部出面证实,让大家写证明材料。秦桦最担心的是调查组到村里搞调查,那是一个没有黑白是非的村子,一切道理都是看跟谁亲,谁家的人。秦家沟张家人是大姓,张家人尤其抱团,向亲不讲理。平时村里邻居生气吵架,谁家的人向着自己家人,哪怕是干了缺德挂冒烟的输理事儿,他们也会编造各种歪理证明他们做的是救国救民的好事儿,帮自家人腔打圆场。秦桦担心,尽管自己遇到这种是非,是秃子头上爬虱子,明摆着的谁输谁赢的事儿,张家人不会给自己说话,村长张石头也会想办法把天反过来,最终的结果还是因为村没有证据,拿张四狗没有一点办法。这么多年,村里发生这种类似的事情从没有间断,其他人家只能打烂牙齿往肚里咽,最终不了了之。如今,这一切不合理将烟消云散,有林市长撑腰,以前那种屈辱的日子将彻底改变。
会议结束,郝秘书走过来,笑成一朵花:“小秦妹妹,林市长让我转告您,恁要是方便,中午就和他一起吃个饭。”
秦桦说:“我没有其他事儿,不过,林市长那么忙,还有县里那么多的领导,我一个小姑娘在场,有点不方便。”
郝秘书说:“林市长今天单请您,梁书记冯县长陪同,其他人不参加宴请。”秦桦表面上有点不大情愿,其实心里乐滋滋的跟着郝秘书去了聚餐地。
这次宴请没有去饭店,而是县委机关食堂小灶。这里条件不比那些大饭店差,一栋二层小白楼,一层是机关干部大食堂,基本是副科以上领导。二楼是县委县政府干部,至少是副县以上。有一间装修最好面积最大的一个房间,那是县委经理招待上级领导的专用房间。今天有意安排,其他来宾和县领导都安排在一楼的大厅。秦桦看到,二楼最大的房间,除了主坐的林市长,旁边的梁书记,还有县里冯县长。加上县委办公室主任、郝秘书,坐满也就六个人,诺大的饭桌,显得稀落静谧。
林市长看到秦桦进了门,急忙起身迎接。县委梁经理和冯县长也赶紧起身。林市长握住秦桦的手,给梁经理和冯县长介绍:“这是我亲表妹,秦桦。”
两位县里主官也急忙上来和秦桦握手。秦桦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应酬,怕那两双熊掌一样的大手把自己葱白一样的小手给我疼了,犹犹豫豫的半天才伸出手,两个领导很有节制,懂得怜香惜玉,只是用手握住秦桦的手尖,轻轻摇两下,蜻蜓点水一般。
领导请她坐下,秦桦有点不知所措,领导们都在互相谦让,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坐下,这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随便,只好按照郝秘书的指点坐下、喝水,然后羞怯的看着几位领导聊天。
“我表妹不光是我亲戚,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林市长故意卖个关子,旁边几个人也就不说话了,等着林市长下面的答案。
“前几天我去他们村,想到河边芦苇荡里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天气太热,不知是中了暑,或者是脑中风,居然晕倒在地。我当时想,这一辈子算完了,就这么交代了。没想到,妹子恰好路过,她懂医术,居然用缝衣针给我放血,让我大难不死,你们说,这事儿传奇不传奇?”
梁经理等人惊讶的感叹:“没想到一个小姑娘这么厉害,面对生死抉择,挺身而出救出表哥,这个胆量和智慧,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秦桦听了林市长的话,有点想笑。这个林市长真的聪明绝顶,本来是自己干的丑事儿,经他这么一说,秦桦成了救人的英雄,他是工作模范,双方互赢,也免除了尴尬。秦桦明白,有时候真不能说实话,比如现在这个局面,如果林市长要是实话实说,自己和美女约会得了马上风,是秦桦凑巧遇到救了自己,哪该是多么难堪的局面。
冯县长人高马大,祖籍山东。看了秦桦一眼,赞道:“这个妹子从媚眼看就是侠肝义胆,女中豪杰,你要是个男人,我非和你拜把子不可。”
几个人都笑的肆无忌惮,包房里充斥着笑声。林市长和县长经理喝酒,一直用余光看着秦桦,不断督促秦桦吃菜。郝秘书在一边也殷勤的加菜,照顾的很周到。
酒菜陆续上来,菜是门里沟特色菜,野味居多,酒是内部供应的茅台。几个人开始喝酒,主要是目标就是敬林市长。左一杯又一杯的,林市长来者不拒,不大一会儿处于微醺状态。林市长趁着酒意,问秦桦:“妹子,现在门里沟县长经理都在,你有什么要求,赶紧提出来,我现在现场办公,机不可失。”
秦桦心想,我最大困难就是把张四狗抓起来法办,除了这事儿,没有其他困难可言。她摇摇头说:“我没有其他事儿麻烦表哥。”
郝秘书悄悄说,“你可以提出来,让领导们给你安排一个工作,跳出山沟,走出乡村。”
林市长说:“妹子,不要客气,大胆提出一些要求。有你哥我在这里,你提啥要求都不为过。”
秦桦就想到张四狗在金域宾馆说的话,那里的服务员一个月可以挣七八千块钱,抵得上家里种地一年的收入。“我想去金域宾馆当服务员。”秦桦脱口而出,旁边几个人愣住了,不知道说啥好。
县里领导经常去金域宾馆开会住宿,对里面的猫腻很清楚。碍于招商引资和接待老板外商的需要,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秦桦说要去哪里工作,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拒绝,让林市长难看,尽管是为他好,为他这个表妹好。同意吧,怕金域是个大染缸,以后姑娘进去学坏了,不好给林市长交代。
县委办公室林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材中等,面皮白净。他是经理的大秘书,善于处理这样的棘手问题。他站起来对秦桦说:“妹子,金域宾馆停几个月就要装修了,到时候你又要面临失业,重新找工作。这样,我们政府机关有好多宾馆招待所,你不如去那里。”
秦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点头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