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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张四狗赖账(1 / 1)


回到家,秦桦扑到自己小木床上,左滚右摇,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起床。这一天一夜的见闻想过来,翻过去。感觉有惊喜,更多的是后悔。

她脑子里总是浮现昨天中午的情景。在村头那棵桑椹树下,张四狗如一条直立的苏格兰牧羊犬,站在自己刚买的桑塔纳轿车前,刁着一棵希尔顿,戴着驴碍眼一样的墨镜。他下套害了自己,本来是个灾祸,没想到他答应拿出一万块钱赔偿,对陈家来说,一万块钱是个天文数字,无疑是天上掉下馅饼,发了一笔横财。

只要他把一万块钱送来,自己也算是不吃亏。这笔钱父母一辈子都挣不来,够陈家十几年的生活费。她现在一直琢磨如何和父母说这笔钱的来历,要不然,老爹可能生气骂人。

陈疙瘩一辈子在外人前面没有硬起过腰杆,只有在家里,对秦桦姐妹几个没有客气过,好像上天让他们娘几个来,就是让陈疙瘩出气解恨的,就是来听他骂人的。男人这是窝里横,家里充大王,在别人面前一副老实巴交蔫吧人的样子。

秦桦感觉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这么大一笔钱,说做生意挣来的有点不合适,平时自己不会做生意,也没有做过生意。再说,谁家半天时间能挣来一万块钱。说大姐给的,也不行。父母知道那个二杆子姐夫,见钱比见爹都亲,不要说一万,十块钱也不会给她。最后她真想出一个办法,说自己在县城买彩票中了大奖,而且是二等奖,这是奖金。这个理由谁也说不出什么,你不服气你也可以去买彩票试一试运气。

秦桦在等待中度过一整天,在大床上烙饼一样翻滚,居然一口水一口饭也没有吃。她脑海里多次想象张四狗来到家得画面,一定是站在大门口,先叫一声怯生生的喊一声妹子,秦桦爱搭不理。而后他恬着笑脸给陈疙瘩敬烟点火,给母亲赔情道歉,等陈疙瘩两口子骂过了,解气了,从皮包里掏出一万块塞给秦桦。秦桦开始不能接,要故意撕扯一会儿,让邻居感到这钱不要不行,才勉强接住,这才算陈家有面子。

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张四狗的影子。脑子里还不甘心,一直在演电影一样持续出现原来想好的画面。秦桦急眼了,她坐不住了,屁股坐在钉板上的感觉。

她心里老怕出什么差错,担心张四狗说了不算。“真是碰到提起裤子不认账的臭男人,可赔大发了。”

秦桦越是着急,浑身上下越是难受。特别是那个地方,现在缓过劲儿了,里外肿胀难受。秦桦耐心等到第二天中午,人影不见,心中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我上门找你去,敢不认账,就和你鱼死网破,让他一家子不得安生。”

秦家沟说起来不大,其实村庄也真的不大,坐落在三座山的中间一条狭长的山沟里,中间还有一条季节河。七八十户人家很随意的塞在那些不大的平地上,村前村后种满板栗桃树杏树,院子里外长一些枣树柿树,山清水秀,郁郁葱葱,很有诗情画意。

张四狗家在村东头一个岗子上,石头垒的砖墙,里面是一座蓝砖红瓦的五间堂屋,还有三间西厢房。院子里有一棵碗口粗的香椿树,还有木头架拱起来的一个简易葡萄架。张四狗那个厉害婆娘王香香在院子里忙活,好像是喂牛羊。这个女人个子不高,粗粗胖胖,像个麦场的石磙。

“嫂子,四狗哥在家吗?”秦桦刚才还犹豫不决,不敢找张四狗说道。现在站在门口,心里倒平静了。事儿已经到头上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头拱地往前走了。

“不在。不知道死哪去了。”女人个子不高,嗓音有点粗。那是整天骂张四狗落下的后遗症。前几年,两个人没少打架,从村东到村西,不分胜负输赢。

秦桦听后有点着急上火,不光为那一万块钱,还有自己的名声损失。她声音突然高八度,对着这个石磙婆娘喊道:“我不管他死他活,我今天要找到他算账。快点说,他去哪儿?”

石磙女人被秦桦的嗓音吓到了,看着这个姑娘,知道她不是软柿子。秦桦经常和村里邻居吵架打架,没有吃过亏。秦桦态度硬,张四狗的老婆就有点怯场,害怕。急忙对秦桦说:“他在后山沙石场,你去找他吧。”

半年前,张四狗从监狱出来,与几个朋友商议,很快找到一条发财路子。他在后山一个空地上架起几台碎石机,将旁边山上的石头用炸药崩下来粉碎,然后卖给市里面的建筑工地。县城和京都市到处建大楼铺马路,碎石头用的多了去了。现在三台碎石机,20多个农民工三班倒,依然供货紧张。张四狗曾四处炫耀:“我每天挣的钱比银行印钱都快,每一分钟都有几百块钱入账。就是和你们喝杯酒的这个功夫,我几万块钱已经进了口袋,上了存款折。”

这么挣钱的买卖,成本比较低,有很多人想跟风搞砂石厂。当他们买来机器,找来工人干几天,警察城管工商税务的人都来了。他们来只是要钱,最怕的就是村支书乡政府的乡长经理轮流上门,拿着各种环保文件规定,目的一个,就是查封砂石厂。张四狗的砂石厂却没有人敢去,照常点炮施工生产,碎砂石一车车运走,换来一沓沓钞票。

“张四狗,怎么不给我送钱?”秦桦一身汗水的跑来,走了七八公里山路。看到张四狗,劈头盖脸的质问。她原以为张四狗看到她会害怕发抖,像那天晚上一样跪在她面前请求原谅。没想到,没想到,张四狗看到秦桦,嘴角蹦出一缕冷笑,嬉皮笑脸的问道:“钱,找我要什么钱?”

砂石厂烟雾弥漫,张四狗戴着口罩,墨镜,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工人。张四狗的反问,秦桦竟语塞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秦桦头脑清醒,她这个时候可不敢说是张四狗毁了她,给的赔偿金。这事儿要是说出来,估计会被工人们笑掉大牙,自己难有脸走出砂石厂。

秦桦气的脸色发白,吼道:“你说了不算,是个男人吗?”

张四狗嬉皮笑脸,直接凑到秦桦的面前,悄声说:“只要你敢说出来为啥赔你一万块钱,我马上就给你。”

秦桦气昏了头,立马高声喊道:“你自己做的坏事儿,还不认账。你把我一辈子给毁了,答应赔我钱,转脸就不认账,你是人吗?”

张四狗也水涨船高的嚷:“你说我干了坏事儿,把你毁了,有啥证据?一个姑娘家家的,红口白牙,光天化日,咋没有一句实话,心理没有一点数。”

秦桦彻底清醒了,这个张四狗不光毁了她的身子,还要倒打一耙,这样下去,钱要不到,人也丢完了。秦桦声嘶力竭的对着张四狗喊道:“我要告你去,让警察抓你坐牢,在这等着吧。”

张四狗大笑:“去吧,到哪里告状随你的心意。你要是走路太累,我开车送你,还是免费的司机。”

秦桦气呼呼的跑回家,趴在床上大哭起来。艾春草听到哭声,骂道:“你爹没死,娘没嫁,嚎啥丧哩?”

秦疙瘩听不了这话,不满的看看自己老婆。可是,他只能这样,对这个老婆不敢发作。秦疙瘩上前轻柔的问:“闺女,你这是咋了?”

秦桦依然嚎哭。听到父母过来,更是感到委屈,生气,哭的声音更大了。

“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拼他个兔孙去。”艾春草嚷道。然后拉起秦桦:“走,我跟你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是张四狗欺负我。”秦桦不哭了,对父母说。

“他怎么欺负你了,他一个大男人,打你一个小姑娘,不管啥原因,都是不应该的。他咋下得去手?我找他去,跟他要个说法。”刚看了电影《秋菊打官司》,艾春草学会一个说法的新词,就这么活学活用了。

“他没打我。”秦桦低声嘀咕。

“我说吧,一个大男人不能和小姑娘动粗,只要是动手,都是他的理,也得给我个说法。”

“他没打我,可是他把我一辈子给毁了。”秦桦气的浑身发抖,她着急是父母对自己的不理解,又一次大哭起来。

艾春草夫妇听明白了,张四狗那个人,把自己姑娘的清白身子给弄脏了,这事儿可比打架严重多了。

“啥时候的事儿?”秦疙瘩问。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你不是去县城了,咋和张四狗搅合在一起?”

“昨天上午我在村头碰到他了,想蹭他车去县城买点东西。”秦桦嘟囔。

“然后哪?”

“他答应的挺好,我们就去县城商场买点东西。”

“买完东西你回家不就行了,又去哪里闲逛去了。”艾春草步步紧逼,非要把事情刨根问底。

“买完东西他要请我吃饭,又跟他去阳坊涮羊肉了。”

“你们东西买完了,羊肉也吃了,你不该回来了,又跟他去哪里了?”

“他说要给我介绍一个挣钱的项目,要找个人少隐秘的地方,就把我带进了一间房子。”秦桦感到自己昨天太愚蠢了,居然那么听话,一点也没有怀疑。

“你这个妮子,真是太笨了,笨的连猪都不如。明知道是火坑,还要往里跳。他说啥你就信,说天黑你就闭眼,你不上当谁上当。”艾春草对女儿有点恨铁不成钢,不知道该骂或是该安抚了。

秦疙瘩说:“张四狗就是一条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恶狗,村里的男人都不和他共事儿,怕他咬住不放,你一姑娘家,居然一个人敢和他去县城,能不吃亏上当吗?”

“为啥昨天没和我们说。”

“他说要赔我一万块钱,我就不追究这事儿了?”秦桦说。

“钱哪?他给没给?”艾春草问。

“今早上我去找他要,他不单不给钱,连那事儿也不认账了,说我诬陷他。”秦桦又哭了起来。

“他要明事理,赔我们一万块钱,我们吃个哑巴亏,打烂牙齿咽到肚里,也就认倒霉了。如今他猪八戒倒打一耙,我们咽不下这口气,该找他要个说法,给个痛快。”艾春草拉起女儿,然后对着自己的男人说:“走,找村长说说,让他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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