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音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情复杂地问道:“如今情况如何?县衙那边知道了吗?”
阿良赶忙回话:“小的一发现情况不对就派人去县衙通知了,我在村头的祠堂有看到村长一家和几个族老,其他人暂时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姝音微顿,接着长长叹息一声,她已经尽力去阻止了,希望伤亡不大吧。
吃过早膳,姝音就带着人去了清园。好在天一早就放晴了,马车走起来也比昨日顺畅了许多。清园的人还不知道石塘村被埋的事,姝音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艰难地把这一消息说了出来。
众人都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下意识想要否认:“夫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村以前虽然年年被水淹,但从没被泥水埋过呀!再说去岁县尊大人还修了堤,情况只会更好的呀!”
姝音也知道这样的事一时很难接受,柔声说道:“这样吧,我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看看。”
昨日有家人回去的村民立马重重点头,脸上满是焦急。阿牛犹豫了一下也站了出来,他的脸还肿着,嘴角也破了,可怜兮兮道:“夫人,我也去。”
一行十几人火烧火燎的离开了。留下来的人也是忧心忡忡,就算他们家里没人出事,但屋子被毁也是天大的损失啊!
那可是他们辛苦多年的全部家当!如果真的被埋了,以后可怎么活?
希望只是搞错了……
可结果却令他们失望了,一个时辰后,去查探情况的人就哭喊着回来了,一看见姝音就齐齐跪下磕头:“求夫人救救我家当家的,夫人大人大量不要和他们计较,求您救救他们吧!”
姝音有些懵,赶紧让人把他们扶起来,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良也跟着回来了,简单地把石塘村现在的情况说了一遍:“村长和几个族老家看风雨太大提前去了祠堂躲过一劫;但昨日才回去的那些人就没那么好运,村里的屋子基本都塌了,他们现在都被埋在废墟下面。”
姝音听出点不对,“就是说他们有可能还活着?”
刚回来的村民们又立刻跪下哀求起来——
“我家当家的还活着,他被压在房梁下,求夫人派人救救他!”
“我家的也还活着,我听到他的呼救声了!”
……
姝音的眉心倏地蹙起,把阿良叫到一边,轻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良这才把话说完:“范县令以人手不足为由并没有派人进村搜救,也不准外村的人进去,看上去像是有什么隐情。”
“如今快到晌午了,京兆府那边来人了吗?”姝音问。
阿良摇头,“我们回来的时候还没有看到府衙的人。”
姝音沉吟片刻,吩咐:“你拿着侯府的帖子直接去府衙说明情况。”
至于她自己,现在就要去会会这个传说中爱民如子的惠县县令。
石塘村。
姝音站在村口,往里面望去,早几日还宁静祥和的村庄如今已变得面目全非,满眼都是废墟和泥石。
她的心情很沉重,想去祠堂找村长了解情况,却被守在村口的县衙官兵拦下了,“县尊大人有令,外村之人一律不准进入!”
姝音不欲与他为难,对阿满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马递上勇毅侯府的帖子,“劳烦小哥跟县令大人传个话,他应该会想见我们姑娘的。”
官兵一看是侯府的帖子,不敢怠慢立刻进去通报了。
须臾,范县令亲自迎了出来,脸上带着真切的笑意。他前几日对这妇人有多恼火,现在就有多感激!
这侯府上的贵眷虽蛮不讲理,却误打误撞帮了他,没让这山洪酿成大祸,他想办法巧妙运作一下说不定还能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
姝音见他态度柔和,也耐着性子和他寒暄了几句,才问起村子里的情况:“我听我府上的小子说,他爹如今就埋在废墟下,似乎还活着,不知大人预备怎么救人?”
范县令眉心一皱,不满地扫了一眼村长。
村长还有些惊魂未定,结巴着解释:“我们村程赖家的和他儿子都在勇毅侯府上做工,程赖就是昨夜回来的那些人之一。”
他心里那个悔啊!要是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灾祸,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鼓动那几个人在侯府的庄子上闹事,就让他们安安稳稳待着那里多好!
现在闹出了人命他可背不起!要是真把活口救出来说出实情,他这村长就别想做了!
范县令慢悠悠喝了口茶,并不接话,又给村长使了个眼色。
村长一颤,立马呵斥旁边站着的老妻庞氏:“不长眼的!还不快去给夫人倒茶!”
庞氏呐呐应下,不一会儿就断了个托盘上来,小心翼翼把茶杯放在姝音旁边的几案上。她整个人抖得很厉害,鼓足勇气看了一眼姝音,咚的一下就跪下来,磕头道:“多谢夫人提点!多谢夫人救了我们全家的命!”
昨夜发生的种种,她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惊胆战,要不是听了夫人所言,他们一家肯定也想不到来祠堂避难。
姝音虚扶了她一下,“老太太,别这样,先起来吧!”
庞氏摇头,又坚持给姝音磕了几个头。她这一带头,其他族老家的女眷也跟着跪下来向姝音磕头道谢。
祠堂里瞬时哭成一片。
姝音赶紧让阿满把她们扶起来,安慰道:“大家都受了惊,今日还是好好歇息一下吧。村子里要是没地方住,我让人安排你们去我庄子上暂住些日子。”
女眷们一听她这么说,更是连连道谢。
范县令脸上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心里极度不悦。
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村长读懂了他的脸色,立马就跪下了,哄声嚎道:“我们村可多亏了县尊大人才逃过一劫!要不是大人有先见之明允许村民出去避难,这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啊!我们全村人的命都是大人救的,大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女眷们直接愣住,然后在村长的不断暗示下,逼于无奈不得不向县令磕头拜谢。
范县令又换上了一副温煦的表情,谦虚地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为人父母官应该做的!大家无须多礼!”
姝音嘲讽地勾了勾唇,追问道:“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如今被困在废墟下的村民,大人准备如何搭救?”
范县令眉眼一沉,语气严厉起来:“此乃我县衙的公事,无需外人操心!娘子只管顾好自家的庄子即可!”
勇毅侯府门第在高,也没有女眷指点官府做事的道理!
姝音也懒得和他废话,反正阿良已经去京里请救兵了!
她等着就是。
就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紧接着又响起了很多又沉又稳的脚步声。
姝音眼睛一亮,立马跑了出去。远远就看到黑压压一群人从村口走来,为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成国公世子萧钺,而他旁边那个一脸络腮胡的男子也越看越眼熟。
姝音歪着头盯着他多看了两眼,那人似有所觉,冲着她眨了眨眼。
姝音的瞳孔微微一阵,愣在原地。
这、这不是二叔吗?怎么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