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音红着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飞快地转回身把刚褪下的外衫又穿了回去。
顾珩有些尴尬的收回视线,冬日里穿得多,他其实也没看到什么。
姝音忍着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质问:“陛下这是做什么?大白日的都开始偷摸进女眷沐浴的地方了?”
顾珩略有些不自在,他也不知道这里面居然是这样的,不过就算事先知道他也不会放过这个和姝音独处的机会。
“我有话想对你说。”他坦然道。
姝音的内心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直到这一刻她才实实在在体会到——她确实招惹了她不该招惹也招惹不起的人。
如果他一定要做些什么,自己真的能说不吗?
想到这里,姝音的心又冷了一分,她垂下眼,规规矩矩给他行礼,“恭请陛下金安。”
只希望这人真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君子吧……
“姝音,看着我。”
顾珩的语气并不重,口吻更是温柔,只他毕竟是那至高无上之人,说出的话总是自然地流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仪。
姝音下意识就抬起了头,眼神一下子撞进了他那双深邃沉静的凤眸。他的目光温柔似水,专注地凝望着她,眼底却有一些她读不懂的厚重情绪。
“林大姑娘,某姓顾,单名一个珩字,珺璟光芒,君子如珩的珩,肃州宁德人也。今岁二十有九,已近而立,断弦多年,尚无婚配,也无子嗣,承蒙祖荫,一朝为帝。”
他的嗓音低沉温润,不急不缓,带着十足的郑重。
姝音黛眉微蹙,眼睛里溢满了不解与疑惑。
顾珩勾了勾嘴角,轻笑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不应隐瞒身份与你来往。希望姝儿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们重新认识一遍。”
听到他叫自己姝儿,姝音的心猛地快了许多,脸也热了,又有些恼,但碍于他的帝王身份又不敢直接骂回去,只能郁闷地瞪着他。
心想这人脸皮可真厚,后宫里明明那么多妃嫔还硬把自己说得像个可怜的鳏夫!
姝音咬牙,“皇上说的这些臣女都知道了,已经有了新的认识,皇上请出去吧!也请皇上以后不要来找臣女了,臣女蒲柳之姿,又是和离之妇,并不值当皇上自降身份如此这般!”
顾珩乃有备而来,并不会被她的冷言冷语轻易打击到,反而还朝她走近了一些,姝音防备地往后退去。然后他走一步,她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姝音被他逼到了墙角,整个人都笼罩在眼前之人的强大气场之下,虽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负手站在那里,却还是让她心慌意乱。
“你要干嘛?”姝音警惕地觑着他,可不稳的声线却泄露了她此时的羞怯。
顾珩盯着她红透的脸,声音里的愉悦越发明显:“忘了跟你说了,某在家也行二,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称呼我为二叔。皇上、陛下都太生疏了,我还是喜爱你叫我二叔。”
姝音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不要脸,“皇上乃真龙天子,臣女哪好乱攀亲戚的!”
顾珩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表字俭之。”
这个字还是他及冠之时俞太傅为他起的,知道的人并不多。特别是他登基以后,更没有人敢这么称呼他了。
只要一想到姝音这么叫他,顾珩心里就痒痒的。
姝音当然不会听从他说的,刚想拒绝就听到了门外传来了方苹苹清脆的说话声。
“阿落,叠翠厅的严夫人泡汤发了汗,想吃浆果酥山,你去厨房给她拿一份!”
姝音暗道不好,方苹苹就要进来了。
“你快点走!”她小声催促。
顾珩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我现在出去会跟她撞个正着。”
姝音不说话,只那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你可以走窗户”。
顾珩无法,慢悠悠地转过脚尖似乎真的要往窗边走,只是来不及了,方苹苹已经在敲门示意,眼看就要推门而入。
姝音慌里慌张拉住他的手,目光为难地看向脚边的水池。
方苹苹进来的时候,透过薄纱屏风看到姝音正在池子里,她放下手中的托盘,温声问道:“林姐姐,需要我伺候你吗?阿姐说泡浴的时候抹点精油按摩一下是最舒服的,我最近也学了两手,朱娘子来之前不如我先给你松一松吧!”
“不用了!”姝音赶忙拒绝,努力挺直着腰背、架起双臂遮住身前的男人,扬声补充道:“苹苹,我有些累了,想自己安静地泡一会儿,朱娘子那里让她不用过来了。”
顾珩微低着身,目光平视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山峦锦绣之处,加上两人都泡在水里,衣服打湿后,轮廓更是明显。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移开了视线,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姝音现在可注意不到这些,她偏转着头看着屏风外的人。
方苹苹有些犹豫,但阿姐曾告诉过她“顾客至上”,她遂也不敢多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姝音才大大松了口气。
水流微动,把姝音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顾珩从池子里站起身,顿时又比姝音高了,刚刚为了掩饰自己的存在,他不得不微弓着身藏在姝音身前。
看着眼前浑身湿透了的皇帝,姝音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中毒时曾发生过的类似场面,以及在梦里看到过的那让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二叔为了给她解毒竟不顾自身的安危亲自为她吸出毒血……
她的心蓦地就软了一分,不禁想起了过往的“萧二叔”对自己的诸般好来。那种好并不是演出来的,也没有带任何目的,就是纯粹地为她着想,真正地把她放在了心上。
有多少次她都没有开口,他就知道要如何帮助她、开解她,事事都想在她的前面,以她的利益为先,也从没有在她面前标榜过自己付出了多少。
作为一个皇帝,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必费这个力气来讨好她?
在这一刻,姝音突然觉得有些羞愧——为自己曾把他想得那样不堪而感到内疚。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萧二叔,他都不是那样的人啊!
“姝音,先起来吧,这样泡在水里会着凉的。”
顾珩沉缓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姝音有些无地自容,根本不敢抬起头看他。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冬衣吸了水有些沉,姝音第一下没站稳,顾珩的大手贴着她的腰背扶了一下,嗓音一片暗哑:“小心,别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