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两拨黑衣人打了起来。一开始,双方还是有来有往;不一会儿,蒙着面的刺客就渐渐落了下风,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撤!”
一声令下,对方不再缠斗,纷纷丢出暗器,趁机逃脱时还不忘捡走王贞娘的尸体。
甲木一行人虽然抓到了两个漏网之鱼,但这二人转瞬就咬破了藏在牙里的毒药自尽,什么也问不到。
姝音没有管这些,焦急地向阿满走去。
“姑娘!”阿满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伤心啜泣:“那些人用刀刺了春燕,春燕她……”
姝音顿住脚步,视线落到躺在她怀里的春燕身上,藕色的夏衫早被红色的鲜血染透,映出一大团刺眼的血污。
春燕也看向她,吃力地扯了扯唇角,眼泪随即滑落,“姑娘,奴婢对不住您!奴婢也知自己罪大恶极,错不可恕。只愿有来生,让奴婢能在您身边当牛做马,弥补这世犯下的错!”
姝音摇摇头,淡声道:“如果有来生,你就为自己好好活吧!”
不用受别人的辖制和威胁,不用身不由己,不再任人摆布,就为了自己好好活吧!
春燕颤抖着朝她伸出手,眼含哀求,“……姑娘。”
姝音的心里也很难受,但是她做不到!上辈子的自己受了那么多苦,她没办法原谅!
春燕明白了,失望地收回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春燕!春燕!”阿满碰了碰她的鼻息,放声痛哭起来。
姝音别开脸,抹去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水,哽咽着说:“我们带她回去,好好安葬她。”
主仆一场,她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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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楼,望月轩。
戴着头巾的异族女子正毕恭毕敬地请罪,“属下不该随意把七星凤尾给人,差点暴露了主子的行踪,请主子责罚!”
见主子不应,李坤心下没底,赶紧为她说好话:“这次还要多亏凤天,要不是她发现王贞娘不妥,及时禀告于我,后果将不堪设想。”
坐在榻上的男子刚从午睡中苏醒,打了个哈欠缓缓抬起头,一双璀璨的星眸里满是不解,“承舆的这个小媳妇是怎么知道朱氏是王贞娘毒死的?还有,她是如何得知七星凤尾这种毒药的?”
李坤和蓝凤天对视一眼,都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江放喃喃自语:“莫非她是什么隐世高人不成?嘿嘿嘿,承舆应该是惹不起她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李坤略无语,主子这关注点跑偏了啊。
他有些忧心地说道:“我们这次为了除掉后患,和陆二少夫人身边的一群黑衣人交了手。现在还没摸清他们是什么来路。只知道他们功夫高强,很是难对付!”
江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猜测多半是勇毅侯府的人。徐大标这人虽然出身不高,却是有真本事的,练兵打仗都很有一套。这样的人,拨一批武艺超群的护卫保护自己唯一的外孙女也没什么稀奇的。
李坤询问:“我们要不要派人看着陆二少夫人?”
江放想也没想就否了,“不用。她身边有高手护卫,别打草惊蛇。”
李坤也同意,以陆二少夫人现在掌握的线索应该还查不到主子头上。
江放又叮嘱:“还有,宫里那位最近盯得紧,让下面的人暂时什么都不要做。”
李坤肃容应下。
江放伸了个懒腰,望着窗外的江景吩咐道:“让阿五上来给我上妆,瓦舍那边今夜有个番人女子时装秀,听说很是精彩,我得去凑凑热闹。”
李坤无声叹气,从怀里摸出一封信,“这是从王贞娘身上找到的。”
信封上没有署名,江放好奇地接过来,抽出信粗略看了一眼,又把信纸装好,看不出什么情绪,“承舆写给那位的,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你安排送进去吧。”
李坤迟疑着点头,转身往外走。
“对了。”江放叫住他,目光落在半空中,悠远却没有焦点,“把贞娘悄悄带回王家的墓园安葬了吧。”
终究是他有负于王家父子的嘱托。
宸元殿。
顾珩连着好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一直忙着和下面的人商量关中旱情的事。早前派出去的钦差已经到了地方,传密奏回来禀报了当地各级官员沆瀣一气,贪墨赈灾银、蔑视灾情等情况,让他发了好一通脾气。
内阁的几位老大人均都噤若寒蝉,承受着来自天子的怒意。最后还是次辅胡大人上前一步,详细叙述了接下来的灾情治理措施和渎职官员的惩处办法。
听完后,顾珩紧锁的眉头微松了一分,淡淡道:“就按胡大人的意思。”
好不容易议定出结果,顾珩抬手按了按眉心,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双眼微阖。
钱三脚步匆匆地小跑进殿,一脸焦急,“陛下,甲木那边刚传了信,林娘子今儿遭遇了刺客!”
顾珩猛地站起身,神色有瞬间的怆惶,“替朕更衣。”
钱三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赶紧补充道:“陛下莫急!林娘子没有伤到,只是受了点惊吓,宋婆子给她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顾珩略放下心来,长腿一迈就往外走,“走吧!具体情况路上再说。”
马车出到城外,顾珩直接翻身上马快跑起来。通体如黑缎的乌骊马带着他疾驰而去,笃笃的马蹄声,一下又一下,清脆又铿锵,击起了顾珩内心深处最炽烈的渴望。
他现在只想快一点见到她。
此时的姝音还待在归园,宋阿姥亲手为她熬了安神保胎的药。
“喝了!”
姝音愣愣的,接过药碗就要往嘴边送。
宋阿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埋怨地觑她一眼,“哎呦!你这丫头!这药滚烫着呢!”
姝音回过神来,眼泪就啪塔啪塔掉了下来,喃喃说道:“以前都是春燕放凉了才拿给我的。”
前世都是如此。
可这细致体贴的背后却隐藏着无情的杀意。
宋阿姥叹口气,劝道:“你那丫鬟的事我也听说了。世事无常,这都是她的命,一切在她背主那一刻都注定了,你也不要太伤心。”
只是,遭人背叛哪有不伤心的。
宋阿姥为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发髻,嗓音轻柔:“喝过药,睡一觉就好了,别想太多。”
姝音点点头,看向手中握着的那枚小小的玉珏。这是王贞娘死时从衣襟里拿出来攥在手里的,也不知有什么意义。
会不会与她的死有关?
这时,竹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脚步不停地踏了进来。
明亮的光线落在来人的身后,他的面容掩在一片暗影里。
可姝音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是谁。
“二叔!”她站起身,胸腔中升起的一股陌生情绪驱使着她急急向他走去,明澈的杏眼里满是惊喜,“二叔,你怎么来了?”
顾珩不语,深深看她一眼,蓦地把她拢进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