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夜色深沉。
一道人影在街边狂奔。
带着凉意的晚风灌入喉中,引得肺部一阵生疼。
“嗬……嗬……”
李长明已是气喘如牛,可他依旧不肯停下步伐。
路灯与阴影交错,轮流笼罩着他的面庞。
额头细密的汗水滑落,渗入眼角当中,能感到些许刺痛。
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知目的地四下扫视。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希望就渺茫一分。
许久后,力竭的李长明跪倒在地,口中垂下道道涎水,显得无比狼狈。
直到这时,他几乎能够确定,那个神秘人根本并不是什么出手援救的善人。
否则的话,对方怎会如此蛮横地将妹妹带走?
任凭自己如何呼喊哀求,全都无济于事……
地面擦破手掌,传来阵阵疼痛。
李长明全然不顾,甚至攥紧双拳,任由血液从指缝中渗出。
他拖动无力的双腿,几乎是以爬的姿势,来到路边的一间门面前坐下。
背靠着墙,李长明慢慢地冷静下来。
没有表情的脸上,让人看不出有何情绪。
脑中是一片空白,不知该去往何方,又该要做些什么。
休息会儿,再继续找吧。
唰——唰——
一阵扫地的声响传来,由远到近。
李长明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一道关切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
“诶,小伙子,你怎么坐地上啊?”
话音落下,李长明才做出一些反应。
他滞涩地抬起脑袋,堪称凄惨的模样惊得对方后退一步。
“你……你这是咋了?”
那是一名身着橘黄制服的环卫工人,手中还提着扫把与簸箕。
他看向李长明的眼中,既有担忧,也有不安。
毕竟,这大晚上的,寻常人家的孩子,怎么会一个人坐在街边?
李长明表情木然,没有应声。
环卫工见状,皱着眉头问道:“小伙子,你咋不回家啊?”
李长明终于开口,嗓音无比嘶哑,“我没有家。”
“怎么会没有家呢?”
环卫工皱起眉头,犹豫片刻,还是说道:“我看你才十几岁吧?”
“跟爹妈闹别扭了?离家出走啊?”
李长明抿着双唇,再次沉默。
“嗐,年轻人都这脾气。”
环卫工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坐下,跟这迷茫的年轻人聊上几句。
他微叹口气,颇为感慨地说道:“想当初,叔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爹啊,脾气不好,每次喝多就爱揍人。”
“我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年纪。”
“年轻气盛嘛,一个冲动就跑出门了。”
他从上衣口袋取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顾自点燃一根抽上,继续说了起来。
“你猜怎么着?”
“我那村子小,周边住的都是亲戚。”
“我那些叔叔啊、伯伯啊,跟着我爹就跑出来追。”
环卫工摸着下巴,回忆着说道:“约摸跑了二里地吧。”
“这都快到隔壁村了,结果我一个没留神,摔到人家腌咸菜挖的坑里去了。”
环卫工挽起裤脚,示意道:“你瞅瞅,这条疤就是当初留下的。”
听到这,李长明不由得被故事吸引注意。
他顺着环卫工所指看去,那是一道颇为狰狞的伤疤,却没有缝针留下的印记。
想来是涂上些药,就任它自己恢复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该回家还是回家,什么都没改变。”
环卫工重重地吐了口烟,颇为感慨地说道:“可是人啊,总是会长大的。”
“慢慢地,爹娘就老了。”
“再往后……”
说到这,他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即便如此,李长明却能察觉到环卫工言语间的那抹怅然。
有谁离开了么?
这种话,自然是不该问的。
只是听了这么多,李长明也想说些什么。
不过诡秘之事,又是不该与常人去聊的话题。
最终,他只是嘶哑地说道:“我妹妹……走丢了。”
环卫工微微一愣,旋即紧张道:“这可是大事儿啊!你们家大人知道么?”
见李长明没有应答,环卫工又说道:“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
“前边就有所治安分局,你得去报个案。”
“在哪丢的?周边有啥可疑的人没?”
这种事情,治安局哪里管得了呢?
见素昧平生的环卫工如此紧张,李长明还是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您忙您的吧,不用管我了。”
“我歇会儿,然后就去报案。”
“嗐,你这孩子。”
环卫工哪能放心?
“走得动路不?不远,我载你过去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李长明实在不好推脱。
他撑着发软的膝盖,试图站起身来。
可重心不稳,一下又坐了回去。
环卫工见状,将扫帚簸箕放在一旁,扛着李长明的手臂站了起来。
二人并肩,朝环卫三轮车走去。
安顿好李长明后,他才又把扫帚收回车上,问道:“坐稳了么?”
李长明点点头,于是三轮车便缓缓启动。
晚风掠过耳边,李长明靠着椅背,仰头凝望天边。
夜空有繁星闪烁,他暗中向神明祈愿。
脑海中,却浮现出一道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身影……
……
皎洁的月光将一处天台染作银白。
李长晴戒备地看着跟前那个男人。
一身深紫色的西装,在夜色中尤为幽暗。
“我记得你……”
李长晴黛眉紧锁,表情尤为凝重。
“噢?”
那个男人咧嘴笑了起来,苍白的面色衬得双唇尤为猩红,“我们以前见过么?”
李长晴没有作答,反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我们工会需要一位‘驯兽师’,而你的能力恰好契合。”
男人轻舔嘴唇,以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要是这么死了的话,那得多可惜呢?”
这副模样,令李长晴心底有些发毛,“我哥在找我,我要走了。”
话落,她就转身欲要离开。
霎时间,足以致命的浓郁危机感袭上心头。
李长晴当即感到颈间一凉,进而变作淡淡的刺痛。
她抬手摸去,指尖传来些许湿润的触感。
垂眸看去,竟是看到一点猩红。
一道血痕出现在李长晴的脖颈之间,仅渗出数颗晶莹剔透的血珠,随后便止住流血的趋势。
男人指尖夹着一张纸牌,力道、角度全都掌握的分毫不差。
所以才能任凭心意,造成或深或浅的伤势。
牌面上的字母为“J”。
本该正气凛然的骑士图案,此时却显得尤为邪性。
“小妹妹,你好像搞不清楚状况。”
男人邪笑着说道:“我没让你走,那你就不能走。”
“无论生死,都得留下。”
李长晴回眸怒视,深瞳中有一抹暗红显露。
见此情形,男人笑得更加快意,“你可以收起这幅姿态。”
“即便你熟练掌握这份力量,也不见得能奈何得了我。”
“所以,我们不妨好好谈谈?”
即便李长晴不愿承认,可事实或许真如男人说的一样。
无力抗拒,无可奈何……
不过,自己本就是该死的赎罪之身,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李长晴的语气生硬,一身诡秘之力蓄势待发,“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你哥哥,就是那个无法控制诡秘之力的小朋友吧?”
话锋一转,男人笑着说道:“如果,我有方法让他完美地驾御秘具。”
“那么,你是否愿意用将死之身,去做些什么呢?”
这一刻,李长晴忽然有些迟疑。
男人脸上笑容不改,颇为戏谑地说道:“常人总说,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么?”
“其实,这是个谬论吧?”
顿了顿后,他的嗓音变得更加低沉,“正因为活着太过艰辛,才会想要以死亡结束一切,就像你刚刚想的那样~”
男人五指微动,纸牌在他的指间翻转。
“想要轻松死亡,借此逃避一切。”
“还是艰辛地活着,为珍视之人创造价值。”
“选择权在你~”
将话说完以后,他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一旦得到答案与预期不符,男人便会在瞬间发起攻势。
只要秘具还在,那么诡秘法则就不会消散。
大不了夺走秘具,再找个与其契合的人培养便是。
只不过,会比较耗费心力罢了。
一阵沉默过后,李长晴终于给出自己的答案,“我跟你走。”
男人手上动作一顿,进而打了个响指,纸牌消失不见,“这才对嘛。”
“我会带你去看这个世界的真相,或许……你会觉得喜欢~”
话音落下,男人颇为绅士地行了个邀请礼。
离开之前,李长晴回眸看向天边。
她所凝望的方向,恰好与李长明一样。
……
翌日。
待周奕苏醒之时,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由于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肚子也还不算饿,他索性躺在床上,凝视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没有回忆,也没在思索,只是单纯地放空思绪罢了。
不知过去多久,一道敲门声传来,令周奕的双眼逐渐回神。
他欲要坐起身来,可酸痛的身躯却是毫不听使唤。
“嘶!”
周奕倒吸一口凉气,身子一软又躺了回去,“啧,这回可真是元气大伤……”
他缓慢地调整姿势,以一种连滚带爬的姿势方才下床。
待站稳以后,周奕才迈着踉跄的步伐,半挪半走地来到房门边。
拉开门后,就见顾卿依站在门外,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