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法就会付诸行动。
对阿坤手里黄皮达马坎原石表现出兴趣的客商,在打灯压光观察皮壳的时候,何垚控制不住的伸过脑袋。
原本直径只有五毛硬币大的光圈,接触到原石皮壳的时候,变得足有五六倍那么大。
这个表现让何垚瞪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去。”
客商是个年轻的老板,闻言饶有兴致地主动搭话,“阿弟,你听得懂国语?”
何垚点点头。
“你们一起的?你帮我打听打听货主的底价是多少呗?”
客商边说边冲阿坤的方向努了努嘴。
不光阿坤不会说国语,角湾市场上奔跑往来的那些阿弟大部分都不会说国语。所以中介公司单独给安排了翻译在场。
他们之间想要完成交易,基本离不开翻译。
这道题何垚会,不用问什么所谓的货主底价也不用麻烦翻译。
吴当交代价格的时候,何垚就在一边。
阿坤老实,吴当怎么交代他就怎么做。
吴当说开价开到二十万缅币,底价不低于十万就可以成交。
十万大约相当于国币三千块。
阿坤就真的老老实实开了二十万。
要是被他知道这客商讨价还价,一定下一秒就实话实说报出十万底价。
所以何垚抢先一步说道:“老板,我们是一起的。不瞒你说,刚才有人出价十五万缅币,货主不干。”
年轻客商皱起眉头,“十二万,你帮我跟货主好好商量商量。要是成交,我单独给你五千块摆卡。”
何垚一愣,还有这样的好事?
五千块缅币虽然也就是一百五左右国币,但这钱来的容易又意外。
见何垚不说话,客商以为他嫌少,撇了撇嘴,“一万。一万总行了吧?”
“成交。不过老板,这种事不好被别人知道……”
“放心。只要谈下来,一切都好说。”
何垚好歹也是经过电信诈骗生死培训过的,虽然既没骗到钱更没骗来人,但演戏的本事还是学到手的。
像安排阿坤装模做样跑两趟腿这样的戏码,信手拈来。
客商满意的付了现金。
交接料子的时候,何垚感受到他塞到自己手心的纸钞。
“合作愉快阿弟。以后有好料子记得随时来找我。我还要在这边待个把月。”客商挤了挤眼睛。
缅币最大面额是一万。
所以能换成国币三百块的缅币,只是薄薄一张五颜六色的纸片。
藏在身上很容易,但何垚人生阅历丰富。
回中介公司的时候找借口去了一趟厕所,他知道身后的迷彩装在观察自己,尽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既然角湾市场有给小费的习惯,那回去之后吴当没理由不搜他们身。
这张纸钞不大,何垚却无法稳妥的瞒天过海。
他也做不出任意门藏东西这样的事,只能快速观察着卫生间的环境。
一个锈迹斑斑的老式水龙头引起何垚的注意。
他走过去,试着扭了几圈水龙头上面的圆形阀门。
水管应该是坏了,完全不出水。
何垚来不及多想,将那张纸币尽可能折小,用力塞进了龙头出水口里。
这才放心的走出公厕,跟着提着钱的阿坤一道往回走。
一个迷彩装继续在后面尾随,另一个闪身进了刚才何垚进入的公厕隔间。
要说凑巧他也肚子疼,何垚可不信。
回到中介公司,吴当像是早先一步掌握了他们的交易状况,笑呵呵的称赞何垚机灵,只要好好跟着他干,吃香的喝辣的指日可待。
转头就让那个迷彩装把何垚跟阿坤两人身上翻了个底朝天。
何垚心里冷笑,连画饼都画不圆。
好歹电诈那伙人还许个香车美女,还多少给俩甜枣呢。
但脸上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就差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为吴当鞍前马后了。
上午就这么跟着阿坤马不停蹄在市场上转了一整个上午。何垚基本上就摸透了角湾市场的交易规则。
同时也弄清楚了他们是如何给吴当打工还债的。
就拿那块达马坎的原石来说,十二万缅币的成交价,也就意味着其中有一千二百块缅币可以拿来还吴当的债。
折合成国币,差不多四十块左右。
要是吴当讲规矩,那些医疗费住院费最多一两个月就应该能还清。
尽管何垚心里并不相信吴当,但在没还清对方债务的情况下,也只能是怀疑。
回农家小院之前,何垚找机会取回了那张万元纸钞。
既然明知吴当不值得信任,那还是要早做其他准备。
阿坤显得很高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前面两天跑市场都有专门的人跟着,收了钱也是别人保管,阿坤觉得自己像个负责跑腿的傀儡。
但今天不一样了,他亲手摸到那么多钱。
那么多那么多的钱让他心情激动,陷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怀疑当中。
更把今天这种情况当作是吴当对自己的信任以及肯定。
何垚看着获得满满认同感、沉浸在成就感当中的阿坤,心里只剩苦笑。
阿坤懂得赌石相玉,看得穿千篇一律的原石皮壳下包裹着怎样的翡翠玉肉。却看不懂这画龙画虎难画骨的人心隔肚皮。
也木西在缅国的处境,就像国内最底层的叫花子。
人们看不起他们,甚至就连寻常人家的孩童,看到也会丢两颗石头的存在。
更别说给他们好脸色、给他们认同感。
所以阿坤这会儿为什么这么激动,何垚明白。
眼前的情景多么似曾相识。
一群电诈精英搂着美女抽着雪茄,冷眼旁观完不成业绩的“废料”,被摁在地上用胶棍抽、用电棒电。
这时候经理走过来,把人搀起,然后和颜悦色的表示:我相信你,完不成业绩只是暂时的。只要你肯发动脑筋好好想一想,国内还有哪些亲朋好友信任你。要么能拿得出钱、要么能出个人头。你一定能想起来,也一定能完成业绩。成为那个温香软玉在怀,美酒雪茄不断的成功者。
何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但感觉好像差不多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