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家里人,我和二妹翻山越岭给人做衣服,给穷人做,也给富人做,毕竟我和二妹都太想攒够那笔出逃的钱了,逃出那个会困住我和二妹一辈子,甚至让我们丧命的家......”
“但是等我们俩终于攒够了钱,正打算出逃的前一天,高太公上门了,也正是因为此事,误了我的一辈子。”
“高家是此地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高太公此番前来就是出了大价钱,想要我去给他家那个病弱的小儿子抵命。”
“我爹娘本来就看我们不顺眼,要不是我和二妹平日里干活麻利,给家里分担了不少农活,我爹娘也可能像对待三妹四妹那样对待我们......”
“高太公在与爹娘秘密商量好了价钱以后,就打算将我绑去他的家里,与他家小儿子进行秘密的仪式,这样方才能够以命换命。”
“我二妹一心护我,将我迷晕叫邻居家的高才秘密带我走,她顶替我去高家。”
“但是没有用,只有我的命格才能救那高家的小儿子,高才带着我跑了很远,高家的人也没有放弃追查我们,在高家人找到我之前,我便决意与高才分开了,其一是不想连累他;其二则是只有我回去,二妹才能免受折磨。”
“我想着我命苦,死了也便死了,若是能够用性命换得二妹的自由也算是划得来。”
“可是,二妹在事情披露的当晚就撞墙自尽而亡了,为的就是保全我,确保我不会因为她的安全被再次抓回来,但是高家人找到我的时候,明明和我说二妹活得好好的......”
“如果你说的真是实话,我愿意帮你报仇。”八戒看待高翠兰的眼神改变了许多,这个世界命运多舛的人太多了,他没法一个个都照顾到,但是遇到了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可以的,况且高翠兰与他的关系也并不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复杂了,很难说清楚。
“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高翠兰语气发生了激烈的变化,其中的怨毒让人不寒而栗。
“也算是我命硬,我数的很清楚,我身上一共被划开了四百七十一道口子,我无数次疼晕过去,又被疼醒,最后血尽而亡,你能够想象那样的折磨吗?这也是仪式的一环啊!!!”回忆起这些来的时候,高翠兰身子在发着抖,但是那股从心底升起的无边的怨恨透过他的话语,传递到了在场的每个人心底。
“你叫我如何不恨,如何不想尽办法报复我那对狼心狗肺的畜生爹娘,报复这一家人!!!”
大约是苦极了,人生片刻的欢愉太过转瞬即逝,根本无法抚慰她心中的伤痛。
在她的讲述当中,苏梨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一个人不是一直都跟随在她的身边吗?
不管生死,不管她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都一直死心塌地跟随着她。
苏梨看着高翠兰如今崩溃疯魔的样子,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这份心意这人估计是永远无法去回应了,她太清楚人到了这个份上,她追求的东西是什么了,这样的极端会把真正关心她的人,逼走的。
苏梨随后又心有感触地看了一眼身边还有些缓不过劲来的悟空,想着还好她心理素质很强,在地狱所经历,远比今日所看到的要惨烈的多,在那个地方,与高翠兰命运相似的冤魂实在太多了,他们只能带着心里的仇恨,在地狱忍受着永生永世的折磨和关押。
“在我咽气的那一刻,我因为心中难以磨灭的怨恨,我把高家小儿子的灵魂给吞了,包括那个主持仪式的法师我也没有放过。”
“之后我便占了高家小儿子的身体,女孩天生便低人一等,我不想再做女孩了......”
高家本想着儿子活下来了,他们家便能有后了,我偏不,说要装作女孩直到十七岁,仪式方才算是全部完成,我就要永远扭转他的心性,让他永远认为自己是一个女孩。”
高家小儿子因为此事被高太公鞭打过无数次,每次鞭子打在这个身体之上,我都会感觉到无比的兴奋,身体在痛,心里却是极为爽快的。”
“这只是我报复的第一步而已,后来我开始名正言顺地给高家小儿子招婿,高太公因为做了亏心事,这么多年也不敢和庄里说他们家最小的孩子不是女孩,而是男孩,原本的计划当中,是年纪一到,可以不用扮作女孩的时候,就说自己家最小的女儿突然暴毙,而后从旁支领了个男孩回来,打算继承家里边的产业。”
“但是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在我正愁着哪里找个倒霉女婿来牵制这一家人的时候,你这个冤大头就撞上来了,后边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我要他们家断子绝孙,并且我接下来已经打算执掌实权,我还给高太公夫妻俩下了慢性的毒药,我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知道真相也没法反抗,包括和他家嫁出去的女儿我也不会放过了,我要让他们全都感受一下求救无能的绝望!”
“那你的父母了,你要如何对付他们?”八戒问道。
“他们不是很想要儿子吗?那我就给他们一个儿子。这些年里,除了借助这具身体识文断字,我还去修习了一些邪法,我把一个天生坏种的灵魂引入我‘弟弟’的身体,我要他们亲自承受来自儿子的反噬,他们的下场绝对要比我凄惨才行!”
“毕竟他们身上背着......我撞墙而死的二妹,早早嫁人被折磨死的三妹,被活活掐死的四妹,故意不给吃食被饿死的五妹六妹......他们怎么能够还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即便他们真的有了儿子,他生来就是带着罪孽的,不配活下去。”
“活到现在我才明白,需要的公道需要自己去讨......而且男孩的命的确比女孩值钱,借助着这个身体,我能够识文断字,也能够接触到更广博的领域,而且现在我去和高太公那老不死的说,我要恢复男子的身份,他可能会高兴地跳起来,但是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看来来,我从始至终都是被你利用的工具。”八戒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落寞。
“最开始是,但是在后来的相处当中,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但是相比我的仇恨和计划,这些情感都太过次要了......”
“那你日后报完了仇,以后的日子又要怎么办呢?对你死心塌地的高才你又要如何安置呢?”八戒又问道。
事有因果,他现在被贬下界,又投错了猪胎,如今只是个在妖界叫不上的名字的普通妖精,可没有那么强的正义之心。
而且,既然没有人能够代替面前这个人承受她所经历过的痛苦,那就没有任何理由去劝她放弃她的仇恨。
他做人遵循的准则一贯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万事都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义。
本来他这样的人应该能活到天长地久的,但是他平生也就是败在一个“情”字上面了。
“我已经给你摊牌了,最后帮我一次,我就不再纠缠于你了......可以吗?”高翠兰眼神之中带着些不舍和哀伤,恳求道。
“可,什么都可以,我最后帮你一次。”八戒摇摇头答应了,他只同情弱势的一方。
“我不会让你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的,原先你说你要去出家,我早就看出来你是认真的,烦劳了你两年,我不会坏了你日后的修行的。”
“我只需要你......将高太公那老匹夫今日找来的那些法师全都赶走,千万不要泄露了我今日说与你之事,今日以后我会去和那老家伙说我要恢复男儿之身,我给他们下的毒,估计是快要发作了。”高翠兰并不打算将这话彻底说透,她的意思很是明显,他不再需要耍些小手段让这个家里多些波折,他们这一大家子真正的灾难,这才将将到来呢。
就比如在逼迫了“他”无数次,叫“他”在性格养成以后,再次恢复男儿之身。
说到底,高太公也不是真的爱他的儿子,自始至终,他的小儿子也只是他传承血脉和家业的一个工具而已。
为了反抗和赌气,“她”便招了婿,并且上门来的女婿很能干,不仅能将他们家庄子上的田地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十分擅长商贾之道,将将一年时间,他们家的产业扩张了不止一倍。
·高太公真是看中他这一点,这才会多次请人想要拿住他,做女婿也好,还是什么别的身份都可以,他想要将这个便宜“女婿”的价值榨光。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这个身体的?”高翠兰突然问道。
八戒看着高翠兰,神色莫名地说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看中的是他的身体,不是灵魂?”
是啊,那一瞬间的惊鸿一瞥,那样神思哀伤的眼神,让他模糊了性别。
后来他堪堪察觉到他周遭围绕的都是算计,并无多少温情以后,也算是认命了一样,这才决意离开的。
自那时起就决定不再碰感情这种伤人的东西了,或许出家对他来讲也是一个好出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才明白,放弃也是一种修行。
这一句反问地高翠兰一愣,她嘴唇嗫嚅,似乎还想要再问,但是理智让她闭了嘴,他明白自己与眼前之人的差距在哪,而且她活着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皮肤粗糙得看不出年岁的农女而已。
有些话,问出来了,就舍不得了,有所得必有所失,她也必须做出选择,这是她身份带来的局限,无论怎么样,她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变成了鬼以后,她也仍旧渺小,倒不如抓住眼前能够抓住的。
她不想经历沧海桑田过后的不舍和离别。
八戒神色有些哀伤,他瞧出来眼前这个人的看法了,但是他也无法做出任何实质的挽留或者承诺,他明白,他只是一盘大棋之中一个不太重要的棋子而已,身不由己,又岂能承诺别人。
只是理智如此,之前他不也是一次次心软了吗?
他不喜欢面前这个男人的身体,他喜欢的是藏在这具身体当中的灵魂,
也就是这时候,苏梨推开在她身边腻腻歪歪的悟空,现出身形,大步走上前去,拍上了八戒的肩膀,“你俩在这磨磨唧唧的,有话都说不明白,看的我都着急了!”
“我擦,你谁啊?你这人怎么还兴偷听人讲话呢?”八戒刚想吐槽几句,头一转过来就急急往后退了好多步,还顺手把高翠兰护到自己身后,这才眼神带着恐惧地看着苏梨问道:“您这姑奶奶怎么到我这凑热闹来了?”
“都那么熟了,我也就不跟你在这叙旧了,我一向是喜欢直接一些的,高太公叫我们来教训你一顿,然后让你安安心心待在这里做女婿,我现在就想着完事以后,他们好好招待我们这一行人吃好住好,就这么简单,你觉得如何?”苏梨抱着手淡定地说道。
“你都听到我们的话了,为何还要选择去帮那老鬼?”高翠兰是个很会看眼色的主,她通过对一些细节的观察看出来了,八戒可能不是眼前这女人的对手,因此她打算退而求其次开始装可怜了,这太被动了,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策略。
“我帮的不是高太公,而是钱权名利, 如果你将这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那我不就帮你了吗?”苏梨的话暗示满满。
“是呀,我们帮谁,取决于你!”悟空看到苏梨现了身,自然也没有再隐蔽的必要了。
“孙猴子,你居然也在,你们两个就是沆瀣一气,想要坑死我!”八戒指着悟空颤颤巍巍地说道。
悟空双手放到脑后,也没管其他的,“哪怕就是针对你,又怎么样呢?你打得过我们吗?”
苏梨也用好笑的眼神看着变作人形的八戒,两个人的眼神如出一辙。
......
(本章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