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如实说来你们的身份和来丞相府的目的,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我遣人将你们赶出这长安城!”
“原本看你们气度不凡,想是哪里来的贵人要拜会我们家丞相大人,不曾想那么也是道貌岸然......”
“这少年虽然长得眉清目秀的,但是即便如此,和当场丞相大人沾一点边吗?还说自己是丞相大人的外孙,他配吗?”
“就是就是......”
人们真是格外喜欢看热闹啊,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如此。
身边不断有议论声传来,苏梨没什么表情,最先露怯的反而是江流儿,围观的人每贬低他一句,他就往后退上一步,直至退到苏梨前面,退无可退。
苏梨用手抵住江流儿的后背,阻止他再退怯,淡淡说道:“你又没有撒谎,为何要后退?”
“我......”江流儿抬起头看向苏梨,她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冷漠,但是这次,奇异的是,隔着轻纱,江流儿竟然能够透过轻纱,从苏梨的脸上看出支持和坚定。
苏梨再次开口问道:“我知道人言可畏,但是他人的看法对你来讲,就那么重要吗?”
“我陪着你来长安,可不是来看你这幅瑟缩的模样的!要知道,现在的江州知府内,还有一个苦苦等待十三年的殷小姐,我和哪吒都可以退缩,但是唯独你自己不可以。”
“我以往是如何教你的,若是以后离了我,你又要如何保护法明大师,保护你的生母?”苏梨的一声声质问不断敲打在江流儿的心头,他思绪跳转,竟是很快便想透了。
此等境遇之下,他是最没有资格退缩的,哪怕他对那个过往十三年都没有谋面的生母不甚在意,但是他的确是殷小姐所生。
这是他的尘缘,若是以后他还想要出家修佛,必然要先了断了身前之事的,也是这个身份和他此时的生命赋予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江流儿正想上前与那些人理论一番,就见丞相府大门口停下来了一座格外秀致典雅的轿撵,随后在婢女随从的看护搀扶之下,从轿撵之中走下来一位气质高贵的中年妇人。
她慢慢走近,那些守卫向着她恭敬行礼,她扫视过丞相府门口的所有人,刚想要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威仪的眼神停留在了江流儿的身上,随后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我的贤婿光蕊吗?”
此话一出,震惊的可不只是出言不逊的那些守卫。
这中年妇人之后又觉不妥,随后又说道:“想来我是老糊涂了,我那贤婿如今已年近四十,如何会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江流儿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之前的守卫就及时朝着老妇人回话了,“启禀夫人,这帮人说这个少年是丞相大人的外孙......”
中年妇人听此,表情一变,再次惊疑不定地看向江流儿,又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深知家丑不可外扬之理,况且此事疑点重重,不如先把这帮人给迎回府里,若他们真是什么骗子,也好及时处理了他们......
思及此,中年妇人倒是笑意吟吟,极为慷慨地将苏梨一行人迎进了丞相府之中。
苏梨在临踏入丞相府门之前,也并没有忽略那出言不逊的守卫汗涔涔的脸庞。
这世道,果是人命如草芥,况且这还是权势滔天的丞相府!
这事也惊动了现今已决定修身养性的丞相大人,现今魏征强势上位,他老了,作为旧臣,他只能避其锋芒,若是能够保持住前半生取得了的权力和地位,最后荣归故里,这一生,便也够了。
活到如今这个年岁,他儿女双全,女儿也嫁给了高头大马的当朝状元,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怎料今日会冒出这档子事来?
随着江流儿的诉说,当年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他乃当朝宰相,怎么会被那贼人如此愚弄,还一愚弄便是十三年?
他的女儿,丞相府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竟会受如此的委屈,并且长达十数年?
“我母姓殷,名唤温娇,我父姓陈,名叫光蕊,满月之后被母亲咬断左脚小拇指,放在木板上漂流而下,被金山寺的法明大师所救,是法明大师收养了我,师父给我取了个小名叫作江流儿,从小在金山寺修行。”
“我自小便不知自己从何处来,直到前不久方才得知自己的身世,为了救护我的母亲,这才不顾路遥赶来长安,只为了来见丞相大人,望大人能够为我父母讨回公道!”江流儿称呼起这当朝丞相大人来格外生疏,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畏惧。
畏惧什么呢?畏惧这天子脚下权势滔天的丞相,还是畏惧这长安城内遍地的权贵?这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如果代换到现代,大约就是不辞劳苦进京见总理。
那贵到普通人甚至仰望不到的房价,那高到永远看不见顶的楼房,可能大街上随意走过的路人,便是能够决定未来整个国家发展走向的人物.......
江流儿方才十三岁,过去也只是一个待在寺院里潜心念经的小和尚,如何能够不惊惧惶恐?
只是江流儿还算是坚韧,他只是站在会客厅的正中央,虽然心在打鼓,但是他仍然挺直了腰板,接受那个位高权重的老人的打量。
丞相大人一向是怒而不显,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中的,他常年不动声色的表情难得有了一丝皲裂,手边的玉如意倏忽落地,清脆的玉碎之声敲打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丞相夫人出行千尊万贵,却被丞相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下意识滑跪在地上。
苏梨见此,眉头几不可闻得皱了皱,也罢,时代如此,夫为天,她是妖,不应该去理人间这些繁琐的事情,只是心中突然的别扭始终在纠缠着她的心绪。
她和哪吒坐在侧席上,此时此刻她本不应该发表言论,但是奇怪的是,她就是想要说些话来刺一下这个官威积压深重的丞相大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