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您就没有什么遗憾,或者还有什么想见却没有见到的人吗?”一个病人没有求生欲,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谢浔之那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渐渐地染上一抹人类该有的情绪。
“想见的人吗?”谢浔之的声音很轻,“她应该不想见到我吧。”
“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又怎么知道她不想见您呢?也许,她想见,却见不到,也联系不上您呢?您真的不想再见她一面吗?”夏知知发现自己说完这些,谢浔之似乎更没有求生意志了。她干脆下一剂猛药,“万一当年只是误会,或者有人从中作梗呢?”
“不会的。”
谢浔之眼底一片死寂。
夏知知不懂他为何如此笃定地说:“为什么不会?”
“她亲口让人转述的。”谢浔之疲惫地睁开眼睛,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夏医生,很遗憾要在你的手术史上,要留下一个污点了。你现在拒绝也是可以的。”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
也不想继续活着。
明明这样的病人她也不会继续去救。
可眼前的病人却让她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好像不救她,她会后悔一辈子,悔恨终身的那种。
“亲口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夏知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先出去。”
盛明月无声地转身出去,并未走远就站在病房门口。
等人走后,夏知知才哑着嗓子开口:“就算亲耳听见她说过很多残忍的话都不要相信。有些时候,越是残忍的话,越要用心去看。”
谢浔之眼底并无波澜。
夏知知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地说:“我未婚先孕。”
男人面上闪过一抹惊讶,依旧没有发表看法。
这就够了!
只要好奇就好办。
夏知知问:“您肯定以为是我早恋,和男朋友情不自禁发生了什么,又不懂得保护自己,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对吗?”
谢浔之摇头,平静地问:“你当时还很小吧?”
夏知知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问题。
不知为何,眼底有点酸涩。
她飞快地眨眨眼,不争气地骂自己,最近真的很容易哭。
“嗯,刚成年。”夏知知眼底逐渐冰冷,“那时候,我在家里就像是个累赘,是个不好的存在。我是瞎子呢!您肯定没想到吧?”
谢浔之蹙眉,沉声说:“双目失明是你主动选择的吗?”
夏知知又想哭了。
“谢先生,您真的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谢浔之反而笑了:“您是第二个这么评价我的人。”
“那第一个是谁?”
夏知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个人应该是谢浔之念念不忘,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那你为什么会未婚先孕呢?”谢浔之不答反问。
夏知知嘴角的笑意消失,语调平铺直述:“因为我的亲姐姐是豪门未婚妻,还不能生育。为了能成为豪门真正的少奶奶,以死相逼,让我怀上我姐夫的孩子。”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谢浔之厉声道。
“是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我当时也在问自己。就在孩子出生那天,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直不能说话的母亲,并不是我母亲,而是别人假扮的。所有人都瞒着我。”
在找到阿苑后,夏知知心底的那道伤疤已经愈合了一部分。
提到那对假冒伪劣母女,她不会太过愤怒。
“这还是你亲妈和你亲姐吗?”谢浔之不是震惊,只是有点心疼这个小姑娘。
“不是啊。”夏知知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轻易和外人说出这些话,“所以您看,陪伴在身边九年的母亲是假的。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双胞胎姐姐,也是假的。不是她亲口说的话,您怎么就确定那是真的呢?”
谢浔之惊讶,没想到她会用自己的事情来开导他:“她嫁人了。”
“嗯?”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
“我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家人接回来治病。当时走的太匆忙,我留了口信给她,还留了一张卡。可我从手术台上挣扎着下来的时候,却得到她已经嫁人的消息。而且,她已经怀孕了。”
夏知知随口说:“您怎么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您的呢?”
谢浔之身子巨震,想到那一晚,又算算时间。
手指竟然微微颤抖着。
“谢先生,她在您心里真的是那种很随意,或者说是会轻易移情别恋的人吗?”夏知知不相信,“如果她是那样的人,肯定不值得您记在心里这么多年。还宁愿为她单身。”
最后一句话,低不可闻。
可病房里太安静,谢浔之还是听见了。
他苦笑着说:“我自认是个聪明人,却没有一个小姑娘看的清楚。她那么单纯,明知道我活不久,还要和我在一起。她说过,我死了,她也不会独活。我以为我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希望,她会忘了我和别人在一起。”
如果那一晚,她怀孕的话,那么……
她一个小姑娘未婚先孕要怎么活下去?
谢浔之指尖剧烈颤抖着,倏地攥紧,问:“我还能活多久?”
想活就好!
谢浔之的故事听的夏知知心都跟着疼。
要是谢浔之就这样死了,那该有多遗憾。
“谢先生,只要您想活着,那我就能让您的身体恢复健康。您现在有四十岁吗?那么活到九十岁是不成问题的。”夏知知自信又狂妄的话,让人侧目。
她戴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里却沉稳的令人心惊。
让人无端相信,她有这个傲气和资本。
“那就麻烦夏医生了。”
“不麻烦,小手术而已。”
话落,有人推门进来,冷笑着说:“小手术?你还真是狂妄。要是我爸爸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想活着离开这片土地。”
谢灵柔想到谢浔之醒来后,还没有吃心源,好怕谢浔之真的死了,忙回来亲自喂谢浔之吃药。她从电梯出来,看到有人站在病房门口,立刻把人推开冲进来,正好听到那句话大言不惭的话。
她拿出心源,走到病床前,倒了杯水端着,恭敬地说:“爸,先吃药吧!不然您没办法做手术。”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再给谢先生吃这种药。”夏知知在旁边冷冷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