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刚祭完祖宗的姜爱国又带着老四去请人了。
北海生产大队再穷再苦过年都要讲究十个菜，十全十美嘛。
说是十个菜，但里头五个菜都带重复的，老太太可会过日子了，这年头啥都贵，整得不一样开销就大，可菜数是有规矩的，能咋办？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啊，老太太直接整了老小的盘子，把每份菜都装两份，这不就有十个了。
正巧女人不能上主桌吃，还能拿下来分分。
吃年饭就属姜志、姜勇最快活了，要问为啥，那指定是因为家里就只他们俩小娃能上桌，大人们喝酒他们吃肉，这会儿可以使劲儿地吃，没人管。
今年，姜萌萌沾她爸的光，愣是凭借着女娃身份爬上了主桌 ，把二妞、四妞羡慕坏了。
为啥是羡慕坏了？
因为主桌上肉菜最多啊。
一群男人们吃吃喝喝，女人们站在旁边时不时地夹两筷子菜。
要是问白梅为啥不坐下吃，她一定翻白眼，主桌、小桌没位置了，不站着吃能咋吃？
姜家年饭全员总算是吃上了，为啥说算是？这里头就要说勤快人老太太了，一大帮子人都急吼吼地吃饭，酒菜没了，不得让人上啊。
老太太就寻思，几个媳妇儿累得够呛，她又不是恶婆婆，哪能让人端上碗干活，再说她也不饿，晚点吃也一样。
要说为啥老太太偏心大房，你瞧瞧，老太太没吃愣是一个人也没发现，只有姜爱国瞅见了。
姜爱国边吃，还收拾一个碗，让姜萌萌给老太太抢菜，不抢菜不行啊，都是糙爷们，吃起来就跟干架似的，抢慢了，连个菜汤底都吃不着。
这不只有不稀罕猪头肉的姜萌萌才能把抢菜这活儿干了，而且还干得贼好，别人还真不行，首先哈喇子就不允许。
至于姜爱国，那就只能说说成年人的无奈与身不由己了，没法子他是老大要陪叔伯们喝酒。
这里头还有一个就是原因，他不是靠关系把自个儿和老四弄去省里当工人了吗？
人就寻思，你弄一个是弄，弄两个也是弄，说不定你手里还有工作名额呢，再不济招工时跟人说说好话也成，反正就存在讨好的心思跟你喝酒，又是长辈们的酒，你不喝也得喝。
愣是把姜爱国整醉了。
好在贴对联的糊糊是提前弄好的，这边对联、福字一上墙，门口鞭炮就噼里啪啦响。
姜家年饭算是忙完了，北海村有个规矩过年后第一天不准走亲戚，第二天有娘家的走娘家，没娘家的走邻居，白梅娘家不在这儿，一家三口睡到太阳晒屁股，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刻，老太太吃着小孙女抢的饭菜，坐在厨房的小马扎上，心窝子暖洋洋的。
“萌萌呀，要不要吃肉？”老太太瞅着小孙女问道。
姜萌萌小肚子圆滚滚的，“奶，你自个儿吃吧，萌萌吃不下啦。”
姜民生没事儿，背着手溜溜达达，瞅见挨在一块的祖孙俩，心里泛酸。
三妞啥时候能像心疼她奶一样心疼他啊？
“吃着呢？”
许翠花心里有气，没吭声。
老娘忙了一天，你就一句吃着呢？咋我没吃你个死老头子还能给我变点啊？
看着就来气，生了几个没一个走心的，一碗碗猫尿灌进去，连自个儿是啥都不晓得。
她算是看清楚了，要是哪天她两脚一蹬，没啦，也不会有人发现。
姜民生尴尬的咳嗽，摸了摸姜萌萌的脑袋，讪讪地飘走了。
能走哪去？自然是去屋里躺着。
没瞧见几个儿子都回屋睡觉了吗？
能不睡觉吗，喝了一桌又一桌。
哦，这里面还有一个事儿就是，每家亲属年饭都是各家请，所以姜爱国吃了自家的年饭，又要赶趟去别家，这一来二去吃个年饭要跑半个大队，等回家，不是说肚子吃的撑，连脚都发飘。
所以姜爱国、姜爱华、姜爱农、姜爱学兄弟四个回来就倒在床上。
姜萌萌瞅见脏兮兮的她爸，叹口气，她真是愁啊，昨儿她妈刚换的干净床单又被她爸糟蹋了。
挺操心的姜萌萌小短腿扑腾爬上床，用被子把她爸盖上，顺便用帕子给她爸擦了脚，棉鞋穿着冷冰冰的，不搞热乎了，明儿生病咋搞？
姜萌萌收拾妥当，才放心地出门和她妈抱怨，她爸臭烘烘的。
白梅这会儿可忙了，忙着洗碗。
白梅嫌弃地挥挥手把闺女赶走，哪凉快哪待着去，别在跟前晃悠，没瞧见你妈我正忙着呢。
洗碗水冻死个人。
洗碗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姜萌萌又叹口气，这年过得咋这么让人操心呢？
这不就出现刚才祖孙俩亲热的场景，人姜萌萌又操心她奶没吃，眼巴巴地瞅着呢。
“奶，你别省着，都沾你口水啦，明儿热了谁还敢吃啊。”姜萌萌奶声奶气地念叨，“今儿都吃了肉，您这省的也不够分啊，快些都吃了吧。”
老太太心里听着的感动，你瞧瞧，这孙女漂亮话说得一套一套的，人还不直接说，都是变相地劝你。
“奶晓得，奶留着给萌萌明儿吃。”
家里没肉啦，今天都霍霍完啦，一点菜汤都没留呀。
白梅洗着碗心想，都沾您老口水了，我闺女能吃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
您老就是瞎折腾，她闺女可爱干净了，别人口水都不沾的。
许翠花打心眼儿想省肉，可姜萌萌真心不敢让，于是姜萌萌就徒手塞老太太嘴里啦。
老太太下意识咽，咽完就吆喝，“哎呦，都糟蹋啦。”
姜萌萌摆摆小爪爪，奶声奶气，“咋就浪费了，我瞧着挺好，给奶吃就是这肉最大的价值。”
听听，说得真走心，真戳她心窝子呀。
老太太抱着姜萌萌吧唧、吧唧就是两口。
这孙女，真让人稀罕。
姜萌萌脸上都有俩油印啦。
小人嫌弃，但小人不说。
等姜萌萌一回屋，就翻出她爸擦脸的毛巾，把脸上亲的俩油印子擦啦。
不是姜萌萌不找自己的毛巾，实在是谁让她奶是她爸的亲妈呢。